“朕叫你们过来,并不想听你们的任何理由。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如果一开始那个离开的考生,在他的空白答卷上写下了名字的话,你们是不是会把这张白卷,评为今科的状元呐!”赵煦在吼出最后的两句时,近乎于咆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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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考评官们吓得立即全部跪下,并在皇帝的怒火中瑟瑟发抖。其实除了挑头的两三人以外,其他人此时还是挺后悔的。怎奈评分时多是旧党人士掌握话语权,不得不被裹挟了进去。
而且有人在心里嘀咕着:皇上其实说得没错的,之前的确还真有考官建议直接录取尹焞为状元。只是想来此事过于荒唐,还算是被当时的大家否定了。
“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得为朝廷分忧。这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乃是为天下聚才、为朝堂助力,你们就是这样给朕来聚才、来助力么?”赵煦发泄完了情绪之后,转头对旁边的李清臣问道:“李卿,你说今天之事该如何处理?”
李清臣上前一步道:“本次殿试,众考评官相互勾结、排除异已,以一已之好恶,违背科举取士之根本原则,其擅列之等次,上负皇恩之浩荡、下违考生之努力。其结果应判无效。臣请陛下下旨,择日重新殿试。”
这席话等于完全否定了这批考评官的所有努力,你作弊嘛!拉偏架嘛!我直接掀桌子,成绩作废!看谁厉害呢?
跪着的几人心里一片寒意。
谁知赵煦反倒笑了,反问道:“为何要让本次殿试都作废呢?考题何其有错?考生何其无辜?作废的应该是台下的这批无知书虫判出的结果。李卿,传朕的旨意:前次考评结果作废,将这些考评官交大理寺审理,查其有无相互勾结与外部托请之事。现立即更换考评官,还是这批考卷,重新进行评定!”
“臣领旨!”李清臣立即挺身退下,着手重新安排考评官的事情。
一批原先的考评官竟当场晕过去两个,更有一两人在被侍卫拖走时,急得大叫:“陛下,臣冤枉啊,臣是不同意这个评分的,臣争不过他们呀!”
经过李清臣与礼部官员的紧急商定,一众小吏立即拿了新名单飞奔出宫召集相关的人员。
幸好,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朝中殿试的重要日子,名单上列出来的人,有的便在官衙办公、有的就候在家中,没多长时间,新召集的一批考评官就聚齐在了集英殿上。
“也别再搞糊名那么麻烦了。众卿就直接在这集英殿上,将各份试卷打开。依然按你们的初审、覆考与详定流程走,出了结果就给朕!朕就坐在这里等。”此时说话的赵煦颇为疲惫。
“臣等遵旨!”
这次召来的考评官多是李清臣指定,大多都是新党、或者是有着新党倾向,况且在被召来的半路上就已经知道前一批考评官们身陷大理寺狱的原因了。
除非他们也怀有伟大而崇高的人生理想,敢于将自己的前途押在大理寺的审讯之后。
于是,对于现在的这一批考评官来说,他们审卷定等的原则也就简单了,直接反过来嘛!
凡是批判考题、维护元佑的考卷,一律放入四甲、五甲这末两等里进行排名。而只要是支持考题、支持新法的文章,皆是进入前四等进行排序。
而关于排序的原则,你这可质疑这帮官僚的操守,其实并不需要担心他们的专业学识。
策问的基本写作要求、破题解题的优劣、承题说明的文风以及用典的贴切与否,他们都是见过无数好劣文章的人,所给出的评分在这个范围之内,还是相当准确或有着各自道理的。
五百多份试卷,虽然各有分工,但还是有着不小的工作量。
李清臣也悄悄地提醒了一下赵煦,让御膳房给偏殿等候的考生赐下了酒食,于是考生在一片谢恩声中,也稍稍安定了许多。只有少数人从这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开始敏感地感觉出大殿里面的评等定榜过程肯定是出了问题了。
这一次,李清臣作为主考官,亲自担任详定官,对于两次评定的众考生等级进行复核。
对于这一次的绝大多数结果,他是比较满意的。
只是看到秦刚的试卷时,他有点意外,初审官给了一个上上等的评语,建议排入一等,实际上是可以竞争状元、榜眼的位置了。但覆考官却给了一个中等的评断,把他放入到了第三等的二甲之列。
李清臣不动声色地叫来覆考官杨畏,问:“子安【注:杨畏,字子安】,这个考生的名次为何会拉下来?”
杨畏此时任礼部侍郎,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是礼部官员是对于新法及绍述之策最为积极响应之人,在刚才的更换考评官中,特意选为副主考,并担任定等中最重要的覆考官。
“回禀李相公。”杨畏一脸的谄媚,李清臣此时是门下侍郎,但这个侍郎显然不同于他那个六部的侍郎,门下侍郎是政务堂的执政之一,位列宰相,因而可被称为相公。杨畏说完便上前一步,指着秦刚的名字轻轻说道:“据下官所知,这个秦刚,乃国史院编修秦观之弟子,与众蜀党从之甚密。此文虽可,但其心可疑,不当高取。”
李清臣的眉头皱了皱,本想训斥怎可把这党派之争的因素无限扩张到了整个考试评定之上,但是刚一张口,却又止住。这场殿试本身不就是一场政治党派的站队判断么?如果说杨畏的判断原则有误,那么刚才被皇上废除的评定结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