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额的钱财数字面前,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只要能将这冯家的案子做死做实,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从中受益、所有人都可以分享这份原本并不属于他们的金钱利益。
先不谈因为充公的钱财是可以算作本地当年的税赋收入,并可以让地方有足够的提取留存之用,就说在这抄家查封的过程中,上至知州、通判,下至各个处理执行的衙差,但凡是经手之人,谁又不都有着大把的机会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往自己口袋里塞呢?
这个时候,谁还敢站出来说这“冯家父子是被冤枉的”,不要说明州的老百姓会啐他们一脸的唾沫星子,知州与通判就会狠狠地啐满他的脸:“如果这冯家五虎不除,这明州就不会有一片清朗的天空!”
当然此时也不会有不知趣的人会来质疑,为何冯家五虎横行明州那么多年?
辛第迦与张通判交易的基础在于,冯家除了可以直接清点清楚的钱财之物之外,还有大批的生意实业。这些东西如果直接收归官府,那么接下来要由谁来的经营呢?同样一个生意,经营得好是聚宝盆,经营不当就是赔钱货,所以必须要把它们进行变现。
在这变现的过程中,如何估价、定价?里面的空间也就大了许多。
辛第迦也就得以低价接手了好几项州衙并不太方便收取的产业生意,甚至直接以不到一成的价格,拿下了冯家的那家造船场。
而根据私下里达成的协议,辛第迦直接找了谈建,将这家船场转至了他的名下——毕竟现在的秦刚,是有着正式差遣身份的朝廷官员,并不合适直接持有任何产业。
秦刚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辛第迦在这次与张通判的合作中拿到了多大的利益,而这家造船场不仅仅的确是他想要的东西,而同时也有着明州官府在这件事里与他之间的相互利益绑定——大家都要拿一点,否则彼此都不会放心。
而相比起来,眼下他更关心于这家造船场的规模与现状。
“走,一起去看大海船去!”秦刚趁着兴头,决定带着众人一起去看看。
明州的造船业自唐开始就已兴起。
一般来说,古代的港口多选在内河入海口,这样可以照顾到海运与河运的中转结合。但是河流入海口又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内河泥沙淤积的难题,要么需要定期花费巨大成本进行清淤疏浚,要么过一段时间就要迁移港口以及造船场。此时无论是北方的登州、密州,还是南方的泉州、广州,大多都是如此。
但是明州所在的钱塘江入海口却有着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那就是钱塘潮水巨大的冲刷力,确保了在明州海港周边的区域,不太会受到淤积泥沙的影响。
因此,明州拥有很多家的造船场,既有州官府与市舶司直属的官营的,还有一些民间商人投资建设的。一般来说,为海防江防需要的战船只会在官营造船场里进行生产,而用于贸易、运输的船只,则在两边的造船场都有生产。
此时,整个大宋的造船场每一年的新造船只大约能有四千艘以上,而仅仅明州一个地方就差不多会有四百艘,不折不扣地占据了首位。
而历年积累下来,在明州地区的各类民船数量足以超过五千艘,可见此地造船业的发达。
秦刚等人向东出了城,此处开始多有城内的河道入海,会根据不同的入海口距离城里的距离而命名。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就叫作“一里甬”,分布有好几家船场,在东厢为明州的官营船场,而西厢就是原先冯家的造船场。
此时的造船工艺并没有什么特别保密的地方,而且此时的官营与私营船场之间还多有合作,所以将船场挨近放在一起的情况也十分多见。
在交接船场手续的时候,谈建已经和辛第迦的人来过一次,负责船场的场务姓林,是一位祖辈三代都在造船的老船工,已经认识过了新东主。今天看到他陪着的秦刚等人过来,自然赶紧出门来迎接。
林场务非常恭敬地向这一行人介绍造船场的情况,它的规模虽然并不是明州最大的,但却是以造船技术过硬而闻名,是明州不多的可以兼造江船与海船的船场。
林场务带着众人先来到造江船的区域,他认真地介绍道:
“各位大爷请看,这些江船都是专门供应在内河、内江中行驶的船,买它们的人一般都是跑内河生意的商户,也有在内河捕捞的渔民。这些船的规模会比较小,你们看,它们的船底多是采用平底,这样的话,就可以在相同的船身大小的情况,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有的渔民也会一家人都生活在这样的船上。”
而随着他们再往里走,来到了海船的造船区时,立刻就看到了明显不同的情况。
因为海船为了抗击更大的海浪,船底多会是尖底,同时还有大尾、头小等特征,这样有利于吃水深些、能够抵抗更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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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务带大家看了十几艘已经造好等待下水的小海船道:“这种小海船在我们这里叫作鱽鱼船,民间也会俗称为“钓槽”、“荡浪斗”,它们一般都会在沿岸的近海区域内行驶,所有需要有足够灵活的操纵性,以躲避各种明石暗礁。这些船的需求量非常大,海边的渔民主要就是靠它们求生活。”
而船场里最大的区域却是用来制造客舟的。这种客舟名义上就用来运送朝廷出海的使节、官员,因此一方面要求气派、另一方面也会讲究海上生活设施的完善。客舟差不多会在十几丈之长,深三丈,宽两丈五尺。这种船型也被大多数海商看中,用它们来进行远洋货运的话,载货量与船体的安全性、稳定性都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