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建听了后,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依旧是客气地提醒道:“几位都是我们四海的大客户,用我们四海银行的话来讲,都是我们四海的家人们。家人们有需要,四海决不会刁难。只是各位来存钱的时候,都是认真签过了存款契约,这所有的银子,只要存够了时间,四海银行不仅本金奉还,还会有每年一分的足额利息。但是,如果存钱的时间并没有到,却要提前支取的话,这里的损失与差别,各位可否都清楚?”
“清楚清楚!”领头的那个黄掌柜是做两浙这里的稻米生意,对于两浙转运司的要求根本就不敢拒绝,“第一点就是这个一分的利息就不会再有了,第二点是我们还得要倒赔半分息作为违约金,这两点我们都十分清楚。的确是最近做生意周转不开,半分息您就扣掉吧,剩下的本金兑给我就行。”
“是的是的,我们都知道,谈掌柜的还给安排人给我们兑付吧!”
按理说,这些大客户来四海银行,都会被职员引到二楼的贵宾室办手续,但是这次在胡宗哲的指使下,这几人就刻意聚在一楼大厅里大声吆喝着提出想要提前兑付,的确也引起了在这里办理业务的其它客人的关注,以至于有两个原本已经准备在办存款手续的顾客也充满狐疑地先停了下来。
谈建憨厚地笑了一笑,便召手叫人过来,先是检查了一下这几人拿来的存单,并一板一眼地拿出提前兑付的文书,让他们填写并确认。
这几人都确信明州的四海银行已经亏空了,一定没有办法足额兑付出他们几人的存款,于是都不假思索地在谈建拿出的提前兑付文书上开始填写签字。
“诶?这一页‘四海信用分’确认书是什么东西?”其中有一个心细的人看到一页特别的东西。
“哦!怪我怪我,我来给各位掌柜的说明一下。”谈建认真的对此作出说明,“这个‘四海信用分’是我们四海银行对于所有顾客家人的信用程度进行评估的一个内部标准。那什么叫信用分呢?自然是言出有信的信用,这个信用分越高,就证明是我们四海的高质量用户,我们银行必然就会对这样的用户在今后的服务中,提供更低的贷款利息、以及更高的存款利息,而且还可能会不要抵押物等等。各位之前评的都是甲等。但是如果在我银行主动违约,就会根据违约的金额的多少来扣等级,我来看看啊……嗯,黄掌柜,你违约金额太高了,扣了后是最低的癸等了……刘掌柜你稍好一点,是壬等……不过没事的,这个分值只是我们四海银行的一个评定,这一页就是一个告之,你们可以不管它的。”
黄掌柜听了后,还是不屑地哼了一下,心想:都快倒闭的钱庄了,我还管你给我评个什么等级呢,继续毫不动摇地在文书上一页页地签上了他的名字。
倒是刘掌柜有点犹豫,小声地问:“那我要是被评为了壬等后,会有什么影响?”
“啊,影响不大的。我看这次各位都不在乎这半分的手续费。我们四海银行对庚等以下的顾客存款都将不再支付利息,并还要收取这半分手续费的,还有就是辛等以下的顾客不能进二楼贵宾室而已。哈哈,影响不大的嘛!”谈建的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刘掌柜听了后,他的脸色有点发白,其实他只是被黄掌柜硬拉过来的,原本自己存了五万贯在四海,一年可以坐收五千贯的利息。而这次被拉过来提前取回,不仅利息没有了,还要白白地损失一千贯的手续费,前后一进一出就是六千贯的差别,他本来就肉痛。
可是现在一听,自己的信用分降级后,就连二楼的贵宾室也进不了。而在明州,这四海银行的二楼贵宾室,已经成为本地商人的身份与地位的一种新式象征了,他也是因为存够了钱,得以可以进入贵宾室。所以在平时,他便经常会过来假装查查账、了解了解新业务,实际的目的却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找寻一些与其他的大商贾攀关系、套近乎的机会。
而现在,只要他签下了最后一页的字,不仅有眼见的几千贯金钱的损失,还有刚才所知道的后续潜在损失。
看着刘掌柜的犹豫,黄掌柜有点着急了,他已经唰唰唰地将几页文书上需要签的字全部签完了,又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鉴,大声说道:“休讲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钱庄要能兑得出银子才是根本。我签完了,快点办吧!”
谈建还是稳稳地走到柜台那边低声说了几句,立刻就有人从柜台里面推出来几辆打制精巧的推车,第一辆车上打开的银色钱箱里,是整整齐齐的银锭,又打开的铜色钱箱里,装的都是打制精美的金铤。
宋人虽然在平时交易使用铜钱,但是在遇上像这样的大额交易时,就必须要用到银票以及金铤与银锭了。这次几个大商户在胡宗哲的要求下前来挤兑,银票自然是不会认的。
好在谈建早就准备好了充足的金银,他让人推出来的银车里,金铤是二十五两一只,一箱一百只,共三箱,共算七万五千贯钱;此外银锭五十两一只,一箱八十只,共六箱,共算两万四千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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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掌柜之前存的是十万贯,但因提前兑取,须扣除手续费两千贯,所以,谈建让人又人最后一只银箱里取回了二十只银锭,减去一千贯。
“黄掌柜,来验一下金银的成色吧!”
黄掌柜脸色铁青,他看到了谈建让人推出来的这一批推车大约有八辆,而他提兑的十万两差不多只需要用到这里其中的三辆而已。
也就是说,人家随随便便地推到前台就有二十几万贯的现金,所谓的明州四海银行在内部拆借挪用存款的说法便立刻不攻自破了。
只是他该签的文书都签完了,当前骑虎难下,只得带了随从过去硬着头皮检验,检验的结果也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也只能勉强对谈建笑笑说:“成色、数量都没问题,黄某就带着这些钱先告辞了。”
谈建点点头,又看向厅里的另外两名商人,便笑着催促道:“这边两位掌柜的,只要把文书签完后,我们就给你们安排兑付啊!”
正在这时,进入银行内部查账的几名官吏快步走了出来,来到胡宗哲身边,面色难看地对其轻声汇报,账目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尤其还核对了四海的银库,除了正常放贷出去的,银库所储的金银,相对于存款数,只多不少。
看着胡宗哲的脸色大变,刘掌柜率先动摇,突然“啊呀”一声,起身对谈建说:“谈掌柜,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会有温州的客户与我结款,我这笔存款就可以暂时不动啦!那个非常地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我先告辞,打扰打扰!”
说完卷起台上自己签了一半的文本,迅速溜走。
另一名商人也支吾着说忘带了自己的私人印鉴,要先回家去取一下,等会儿再过来,说完也跟着走了。
胡宗哲一无所获,想通过挤兑来打击四海银行的企图也是落了空,好在他的官威还在,只能硬撑着干笑道:“哎呀,这个今天算是打扰了啊,打扰了啊!”
于是,这才带着手下人悻悻而归。
二楼的贵宾室里,今天并没有对外开放,关着的门里,如今只有秦刚与另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坐在那里。
“这次是要多谢楼员外了。”这个楼员外就是收兑了秦刚从流求带回来的一大箱金饼的人。
“无妨,我也是看在这批蕃金成色还行,兑换了后我不吃亏。”楼员外笑笑说,“但是我更有兴趣的却是昨天来人与我提及的新航线那件事。”
秦刚从楼上窗户看到胡宗哲已经离去的官轿后,随手关上,坐下来道:“楼员外主要做北线高丽与倭国的生意。而我和辛员外主要做的是南洋生意。”
“正是,两边的生意有时也需要有些交叉,所以经常也和辛员外也会作一些货物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