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道仔细地看着李格非带回来的战报复本,却是说出了不同的看法:“你我皆非懂兵之人,也并非身处西北前线。这徐之的性格,你我也都清楚,决非草率之人。此前你看他敢用两百人就去夜袭,这实际的结局也是说明,他至少是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才会行动。而现在他又敢只率千人进入重围,也必然会有他的道理。我们身在京城,则只能勿慌勿躁,静候佳音吧。”
“这,唉!”李格非听了陈师道的话,虽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有点想不通,“延安城下据说有着五十万的大军呐!可不是五万。”
“文叔……”陈师道犹豫了一下,但是想想还是提醒道,“徐之的这个消息,你最好先不要告诉清娘……”
“清娘?对了,她倒是一直在关心这事。”李格非起先还没在意,却转而一想反问道,“只是为何?为何不要告诉她呢?”
“唉!你这个父亲,做得未免有些太过粗心了啊。”陈师道摇摇头走开了。
“我粗心?清娘?”李格非这时才有点醒悟过来,“不至于吧……”
好在,在各种复杂心情的交织下尽力隐瞒此事的李格非并不需要坚持太长的时间。
十月初六,露布飞捷的金牌信使狂奔着冲进了东京城中。
金牌信使就是持有最高级别鎏金腰牌的信使,就是那种传说可以日夜急行八百里的“八百里加急”飞递,一旦遇上所传递的是可以公开的捷报消息的话,为最大限度地加强其传播,就会将其写在一条长长的白绢布幔上,即为“露布”。
在策马急驰过程中,使者不仅会高高举起布幔,还会在经过城镇等人口聚集之地时,高声宣叫其主要内容。
此时进京的这一骑露布之上,虽有一路风尘侵袭,但依旧遮挡不住最上面的“土门大捷”四字,下面记录捷报详情的小字虽然不好辨认,但这信使自从冲进了城门之后,一便开始扯开嗓子对沿途民众高声宣叫:
“土门大捷!我军破敌二十万,斩首一万五,逼贼酋梁太后阵前自尽!”
这里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足以惊掉众人的下巴!
这些年来,西贼虽然屡屡来犯,其出兵的总兵力常有号称五十万、也有百万的,可是这次捷报说的是“一役破敌二十万!”也就是明明白白地表示这场大捷,是打败了对方二十万的兵力!就算轰走二十万头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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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交战这么多年,因为西夏总是以骑兵见长,以骑打步,机动灵活,即使偶落下风,却也逃之飞快,历来的兵力损失都不会太大。所以宋军但凡有取胜之役,斩首到百人便算是大胜。但这次的斩首数目,居然达到一万五千的惊人之数!
所以,这一斩首数字至少是能够验证这破敌二十万的真实性的!
再看大宋立朝以来的多次战争,唯有澶渊之战中,宋军运气爆棚,瞎打误撞地用床子弩击毙了辽军统军萧挞凛,算是阵灭敌军主将的偶例。而这次的捷报,居然是直接阵前逼死对方堂堂的当朝太后!
城里快速传播的露布飞捷,让只顾看热闹的市民百姓拍手称快,而传入宫中直到御前的确切消息,却更令宰执们无比地惊诧外加彻底地无语。
土门大捷虽然发生在鄜延路的延安府境内,但从目前捷报所述的内容来看,组织并主导主持此次大捷的并非是其经略安抚使吕惠卿,而是知保安军秦刚、金明寨主将张舆与增援而来的泾原与环庆两路将领。
也就是说,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小将,开创了大宋成立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场大捷、大胜仗。
好在随着露布飞捷而来的,是关于此次大捷的详细战报奏章。这是因为前去检查顺宁寨大捷的永兴路军官员正在保安军,他们在第一时间内就来到了土门寨,并在此奏章中联署并确定了土门大捷的真实性。
当然,秦刚这边自然会隐去了与李乾顺秘密会面并达成协议的内容,小梁太后的死因也与西夏方面的通报保持了一致:“出师不利,愧对朝堂,自尽谢国,嘱子亲政。”
与此同时,关于贝中撒辰的举族内投,也只能通过内部奏章的方式私下里再汇报。
而且对于吕惠卿未能指挥此场大捷之战的原因也写得非常简明清楚:经略不信,拒发援兵。
所有看到这里的时候,有人就会在想:如果吕经略要是相信的话,这战果会不会……?
算了算了,目前的战果就已经足够吓死人了,还想要大到什么地方去呢?
赵煦喜气洋洋,一扫半月前得知西夏大军来犯时的忧虑与担心,因为此时放在他案前的,除了这次土门寨大捷的喜报之外,还有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章楶派兵在葫芦河口已抢筑而成一座坚城,并向天子为新城乞名的奏章,还有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孙路趁势在白豹镇外抢修安疆寨完成的奏章等等。
天子非常开心地说道:“土门大捷,大败其师、毙其太后,此乃我大宋文治武功平定西夏疆土之辉煌之始,关于此战的功赏,众卿可以再议再定。而章卿所建之城,朕属意名‘平夏城’!”
众臣此时只管齐声上前恭贺。
平夏城,相比原来的历史时空,提前了一年建成。
而在京城的这些君臣们此时还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东南大海那里,此时还有一座更具战略意义的城市,比原本的历史上更是提早了整整七百年的时间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