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本来就是小曲嘛,勉强一听勉强一听!”秦刚也顺坡下驴,点头赞同。“就说这写诗填词,我离清娘的差距就是拍马难追啊!上次你写来的诗,我是想和来着的,连写了三四首,我连自己都看不过去,所以就没回你。”
“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写的这三四首呢?给我瞧瞧,我倒要看仔细了,你自己都看不过去的水平是个什么样的。”李清照抓住了这句质问着。
“好妹妹,给我留着点面子好不好?”秦刚求饶道。
“呸!”李清照突然一下羞红了脸,“你叫人家什么……”
就在此时,突然楼下起了一阵争吵声,里面似乎还能听见李迒的声音,秦刚起身张望了一下,赶紧说:“你先坐着,我下去瞧瞧!”
秦刚赶到了楼下,果真是李迒带着五娘与另一桌食客带来的小孩发生了争执。
原因是这李四家茶铺有一种特色红枣糕非常受欢迎,这五娘就看中了它,正好铺子里剩下了四块,便让李迒把它们全买下。
而此时另一桌食客中也有一个稍大一些的小男孩,同样看中了这红枣糕,于是也是上前要争这四块红枣糕。
这边那家的长辈还想着与李迒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每家买两块的事情,却不曾想两个小孩子之间却是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
五娘虽然是个女孩,还小了一岁,但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一手死死地把四块红枣糕护在身边,另一手直接就在那小男孩的脸上施展开了“金龙五爪”,当下就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小男孩愣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立即“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而那男孩的父亲看了也是大怒,立即斥问这边的父母长辈何在?
秦刚正好来得及时,先是赶紧让李迒把五娘带去楼上,以免麻烦。然后便上前先是向对方诚心地致歉,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小男孩的伤处,提出来:小孩子之间玩闹,彼此不知轻重,总是难免,眼下看这伤处也是轻微,他身为五娘这边的长辈,一是回去自会多加管教,二是就此情况,提议由他赔个一陌铜钱【注:正常一百为一陌,但官府出纳缗钱,皆以八十为陌,民间也有八十至九十不等】权作汤药钱。
此里的市井宋人都好管闲事,周围的其他食客见秦刚下来说得颇有条理,赔礼也很诚恳,也是七嘴八舌地过来议论,有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有时自己顽皮磕碰的都不止这样的伤,成人之间不必太紧张;又有人说这位小哥过来道歉得非常诚恳是很懂礼节的了;还有人说秦刚赔了一陌钱已经很多了,那小男孩的伤口抹点膏药也就一二十文钱的样子。
于是对方也就顺坡下驴,拿了秦刚的钱,结算了那桌饭钱还有的多余,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秦刚松了口气才重新上了楼,这也就是在宋代,要是换在现代,这种疑似要破相的事情,哪是这区区的一陌钱就能解决得了的?
上楼再看五娘,却是一脸悠然自得地吃着她的枣泥糕。
李清照问她,只说:“我先看中的,迒哥儿也帮我买了,他凭什么就想要?”
李清照很无奈地向秦刚解释:她这三舅舅王仲琓倒也算是子嗣兴旺,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几个儿子们的年龄都比李清照大,却只有这个小女儿五娘,今年才四岁。
小主,
在家里就一直被四个兄长与父母疼爱,极少有人会忤了她之意。然后几个经常往来的亲戚里,李迒与她的年龄最相近,而且脾气又好,所以五娘极爱跟着他一起玩耍。
所以这次李清照便是提前安排了计划,到了舅舅家之后,让李迒先找个借口出门,等到五娘突然看不见李迒,哭着闹着要找“迒哥儿”的时候,就由她带着出门来寻。
这才有了今天在李四家茶铺见面的机会。
秦刚便很无奈地讲道:“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五娘的这个霸道脾气,只怕是以后都极难改掉的。真不知到时候是哪一位男子能够受得了。”
不过现在算是在这里的闯了个小祸,想想这家铺子里也不便久待,万一那家人回去后觉得这一陌钱拿得少了,再回头寻过来,徒增麻烦事,于是秦刚便叫了小二过来,把没吃完的都打了包结账。
在送她们回去的路上,李清照便问起了秦刚这次回京后的安排与打算。
秦刚也很信任地把现在他与皇帝、章惇之间的关系背景和她讲了一遍,甚至都没避讳今天上午在大朝会上被御史参了一本的事,当然最后还是被他成功地反击了回去。
李清照听得十分入神,自然看向秦刚的眼光中也有了几分钦佩:“兴建官学书馆,此事造福天下学子,自是极好。只是十八叔须以平常心待之,书馆遍布天下各州县,时日一长,恐有人或以感恩、或以奉迎等理由,在书馆中为你立碑刻匾,此事却是极易犯忌讳的,恐被言官御史拿来说事,应在建馆之初,便立下条例来预防!”
“清娘说得甚对!”秦刚倒是被提醒了,“先前我只是在捐书的鉴章上有过考虑,阻止了下人印上我的名字,却没想到,这书馆一旦全天下推广,人心杂乱,最好的预防倒是要先行写入条例,这样即使出错,也有辩脱之辞。此策甚好,当得谢过清娘点拨!”
“噗哧!”李清照掩口一笑,“你就是会得这口油嘴滑舌。不过你要真的感谢我的话,得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哦。”
秦刚现在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发觉,上次回京在御街初见她时,为何会有一种惊艳动心的感觉——李清照那时的头发便已经成了此时的模样,余了前额稍许的一部分为短短的刘海,一头乌黑的长发分为了三部分,各自结辫,再梳编而成环状,中间稍高,两边对称,余发垂下,这便是当下京城里已经及笄但是未出阁之少女最常见的发式。
而在最早认识她时,她一直是梳着那种小女孩常见的双平髻,多是那种调皮可爱的模样,即使是在看到她在与古董商人讨价还价的样子时,也只是觉得多了几分古灵精怪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李清照,既没有了先前在他面前动不动就会耍赖撒娇式的顽皮,也没有了时不时会称兄道弟式的故作老成,增添的却是最符合她当下气质的娇羞与妩媚。
“你,这,发式,是师叔母给你梳的吧?”因为被李清照注意到了他正在看她的发式,秦刚慌不择言地问道。
却想不到李清照听了此问,整个脸都羞红了,低着头没有回应他。
“姐姐说了,阿姊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自然不能梳以前的发式了!”跟在后面走的李迒却抢着把话说了。而他在话里所称的“姐姐”,其实是宋人对母亲的称呼,而真正的姐姐会称为“姊”、“阿姊”,正式场合则会称为“女兄”。
“阿姊漂亮,五娘也要。”五娘此时也凑过去,指着李清照的头上的发髻处插着的彩色小蝴蝶与小花的头饰。
李迒赶紧把她拉住劝道:“莫急,莫急,等五娘快出阁了的时候,也买好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