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请坐!”耶律宁也想通过这次见面判断一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但职位不低僧人的“和谈”观点,到底是仅仅出自于是急于恢复佛事的想法,而是真看准了辽东的势力角逐关系,“本军使听说法师也是自上京而来,不知在辽东走了哪些地方,却是要想去哪里?”
“阿弥陀佛!辽东的风甚大,它吹向哪里,小僧也就只能走向哪里?”
耶律宁稍稍一愣,辽国的儒书同样也掺杂着禅理,慈云的这个回答,显然便是禅宗里常有的打机锋了,他看向了身旁的秦刚,后者点点头,便微笑着开口说道:“风若吹动,自然便能找准方向。但风也有停的时候,大师却又怎么办呢?”
慈云所说的风,可理解为自然界的客观条件,人们所有的行为,多可找出影响它们的前提,慈云不肯讲明自己的想法,却把所有的原因,推在客观条件上,秦刚便毫不客气地指出总会有客观条件没影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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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此时瞥了一眼秦刚,知道他应该是统军使信赖的幕僚,则点点头道:“那小僧自然是随脚而动,脚走到何处,吾便去何处!”
在秦刚的追问下,慈云依旧在作“顽抗”,他退了一步,声称自己的行为是跟着脚而走,还是在躲闪自己的主观意愿。
秦刚当然不会放过,继续反问道:“若有天寒畏冻,脚步犹豫,又或强人勉强,推搡而行,此脚之所动,也是大师所欲行之处吗?”
慈云这时才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刚,低下眉目、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好厉害,小僧承认,是小僧的心动!”
秦刚哈哈一笑道:“大师好智慧,风吹幡动,慧能法师却说,非风动,也非幡动,而是人的心动。风或动不动、脚或走不走,均比不上大师的心向辽东百姓生灵的考虑啊!”
很明显,秦刚这一句,便是用慧能法师的典故,给了慈云此次斗机锋败北而下的台阶。
但正因为如此,慈云立刻对他不敢小瞧,便顺着这话说道:“军使明鉴,渤海人起事,是辽东的风动;东京道出兵,是大辽的脚动;然真正原因,则在于民心的心动。所以,小僧以为,辽东之事,和谈方为上策。”
“大师既言上策,本使想听听中策与下策各是什么?”耶律宁便问道。
“中策待朝廷再集重兵以平之;下策引辽北女真人以镇之。”慈云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与谦逊的态度,话语虽然说得不紧不慢,但却字字清晰。
耶律宁此时再看了秦刚一眼,因为这个慈云对于辽东形势的看法,居然极其难得地与他的判断保持一致,于是他便继续问道:“渤海人前面两战皆胜,他们会同意与我们谈判吗?”
“小僧以为,渤海人的目的是为复国,若谈判能达成,为何一定要继续打仗?再者,渤海人先前之胜,只是胜了东京一道,而非大辽。而且,如若谈判不成,辽东收不回来,我们还有宁愿让女真人进来的一个选项。所以,渤海人必然同意会与我们谈判。”
慈云说的这些话,反倒比他的机锋更加简洁清晰且有力,至少能令耶律宁的眼睛中闪现出信服的光彩。他与秦刚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
这个和尚,可以一用。
关键是这个和尚的出现,则是切切实实地帮助耶律宁与秦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因为去与渤海人谈判是一件技术活,他不是简单地去菜场买菜,问个价,还个价就可以成交了的事,关于根本目的是什么?关键想法是什么?底牌底线在哪里?前提后手有什么?等等这些问题,负责谈判的人,必须要完完全全地理解清楚,并在谈判的过程中,始终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而且还能做到随机应变,审时度势地作出一些关键性的判断。
原本的计划中,这么高的要求,也就只能是耶律宁亲自出马,甚至还需要带着乔装后的秦刚出场,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能是最终备选的一个方案。
因此,他们都把希望放在到了辽阳府之后,希望能从当地找出这么一个人选。
而眼下,慈云便成了最佳的谈判代表,更何况,有了耶律宁的授权,慈云目前亦官亦僧的身份也是恰到好处:出家人嘛,总是希望慈悲为怀,大家止战息兵,以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