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举在被蔡府的下人带去的过程中,仅仅只是看了几眼府里院中的景致,以及客厅四下一些摆设的精致考究程度,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走蔡京这条路是走对了:
章惇虽然也有袒护党人的名声,但是他自己的个人品行却十分爱惜,从不接受他人的贿赂。所以,他的袒护手法更像是一种单纯由他来把控决定的赐予,实在让下面人没有安全感。也就是说,他想护你就护你,但要不想的话,随时都会放弃。
贪官寻求恩主,自然希望恩主也贪。因为只有恩主想贪,自己才有机会去行贿,才能通过行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就为自己的依附找到了更加可靠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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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举在蔡府里所看见的情况,却是让他定心了许多。
“下官虽然地处荆楚偏地,却是早就十分地仰慕蔡承旨,一直就想着找机会前来拜访,这次来京城投帖,却想不到蔡承旨如此礼贤下士,着实要让人感动啊!”这陈举一进入客厅,纳头便拜,一边说着,一边戏精上身,竟然说得哭了起来,“只要蔡承旨能够给下官机会,下官一定跟随左右,听候使唤!”
蔡京此时还没能正式进入到两府,还一直被他弟弟蔡卞压着,所以并没有人会像陈举这样夸张地向他表达忠心,所以在这一瞬间,令他的内心十分地受用,他暗自在想:“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如果自己周围的官员,都能像眼前的这个人这样围拱着自己,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人生巅峰啊!”
蔡京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他敏锐地感觉到,如果自己期待着某一件事情发生的话,就一定要给接近于这样的事情以正向的反馈,比如说,像眼前的这个马屁精,你给予他一些他想得到的好处,那么大家就会明白,就会有更多这样子的人出现在身边。
蔡京微微一笑,他的态度十分地受用,但说出来的口气却是十分地谦虚:“是陈运判吧,大家都是同朝为官,都是为天子而用心做事,哪能让运判来听我的使唤呢!”
陈举却是一条心要走到底了,他继续保持着伏地大拜的姿势,更加讨好地抬起头道:“哪岂能是一回事?蔡承旨高居翰林之位,那才是天子的贴身之人,是真正为天子做事情的人。下官只是一个愚笨得很的人,但是也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一心一意地跟着蔡承旨做事,听蔡承旨的吩咐,也就是相当于为天子做事了啊!”
“哈哈哈!陈运判快快免礼,快快落座吧!”蔡京听得甚是高兴,看来这个陈举真是会说话,不过,他还是有要用考验一下他,于是便随手拿起桌上的那张礼单,故作不悦道,“不过,大家也是同朝为官的同僚,陈运判送来这个是作甚?这可是要向本官送礼?陷本官于不廉不义之地?”
蔡京不是不收礼,而是从来不收来路不明、没有把握的礼,所以现在也就是要看陈举是如何应对的了。
起身之后,却在下首的座位上简单地挨了半个屁股的陈举早有准备,立即很正经地说道:“蔡承旨是误会了。下官生平有一个爱好,就是专门四处求购收藏名家字帖,早就听说过蔡承旨之作‘冠绝古今,鲜有俦匹’。民间求购本就趋之若鹜,却又多有他人模仿之伪作。这次能有机会见到承旨本人,就想厚着脸皮,向承旨求一件墨宝,而这点小钱只是下官出的润笔费而已。”
哟!此子可嘉,这个理由太强大了!既将行贿一事掩盖得毫无痕迹,又突显出不惜重金求购蔡京墨宝的虔诚,着实是让蔡京对陈举刮目相看了。
“哎呀,这京城的天气说凉就凉了,陈运判请入内再谈。”蔡京微笑着便将陈举请到了内室的厢房。
“蔡承旨救我!”一进了厢房,陈举便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蔡京连连磕头。
蔡京前面看到陈举的重礼,就知对方必有所求,见面之后的几番话语试探,立刻判断出陈举这样的人是一个好党羽,头脑灵活、态度谦逊、意向明确、行事果断,所以这才将他引入到更加保密的内室。
“说吧!你有何难处?需要本官为你谋划?”
待到陈举将自己早年一直跟着自己的岳父、而自己的岳父举报了秦观得以升官的先前情况讲完,然后便提到,这次却是看到了黄、秦二人已经北归,而且岳父胡宗哲在两浙路又被秦刚盯上,再加上进京后,还再次听说了苏轼回京重用的消息。
“苏子瞻已被陛下宣麻拜相,现为朝廷右相了啊!”蔡京听完后,再次将今天早晨的这一消息给陈举重重一击。
因为陈举这两天一直待在客栈等候蔡府的消息,竟然没有接到这则今天上午传遍京城的重大新闻。此刻听完,顿时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不已。
“不过,也不是没有脱身之计!”蔡京转而却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