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以黄河为界,将代国分为左、右两部,消息确认后,以匈奴左贤王自矜的刘卫辰顿时怒了。
前秦为刘卫辰新划定的地盘,就是黄河的几字以内,秦长城和汉长城之间,同时还新任了五原郡太守,管理从代国夺得的黄河北岸的云中以西地区,将刘卫辰完全包围限制住。
因为除了北面,在刘卫辰所部以悦跋城为中心的周边地区,西面是前秦朔方郡镇戍范围,南面战国、秦长城一带属于上郡,是前秦延塞五护军(和戎、宁戎、鄜城、洛川、定阳)治下各亲附部族的驻牧地区,东面则是前秦云中护军辖境,这让刘卫辰怒不可遏,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可是站在前秦的角度,自五公之乱之初,刘卫辰与曹毂趁机举兵反叛战败,逃亡后被邓羌于木根山生擒,那时起,苻坚就再没将这个反复无常之辈当作对手了。前秦当时只是将刘卫辰扶植起来,作为与代国之间的缓冲势力,以便腾出精力对付前燕。如今前秦降服凉、代,统一北方,若非为了安定边塞,根本不会有刘卫辰生存的空间。
相比识时务、实心降附的曹毂,刘卫辰就是头喂不熟的恶狼,稍微恢复些实力就左右摇摆,在真正具备强大实力的苻坚、拓跋什翼犍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在前秦攻打代国之前,刘卫辰又又又被岳父拓跋什翼犍击败,老巢悦跋城都不敢呆了,又又又率部逃入塞内,向前秦求援。如今代国内乱、群龙无首,苻坚为刘卫辰恢复了领地,甚至还打算与之联姻,绝对是破格的优待了,可这位自觉立下大功的左贤王却不满足,更心生怨恨。
前秦新任命的五原郡守由秦直道北上赴任,途经悦跋城时,传达了苻坚对代国处置的诏命,刘卫辰觉得为前秦打工十多年,到头来地盘不仅没扩张,反而还缩水了,于是大怒之下杀了五原郡守,再一次背叛前秦自立。
另一边,独孤部首领刘库仁则是喜出望外,因前秦的册封,他得以统辖几乎是代国在黄河河东一侧的全部精华地带,出于感激和维护自身统治的法理来源,他直到为前秦战死,都献上了足够的忠诚。
拓跋什翼犍被弑后,发动政变的拓跋寔君被之后赶到的前秦军队生擒,车裂于长安西市。按照法理,能够继承代王之位的,一个是老代王仅存的小儿子拓跋窟咄,另一个就是已故世子拓拔寔的遗腹子拓跋珪。可面对前秦的兼并,这两个人选除了占据名分大义,都因为年幼无法履行部族首领的职责。
照着古装剧里演的套路,下面就该选出摄政人选了,可拓跋什翼犍在王后小慕容氏故去之后,没有再立后,他的母亲王氏也早已故去,年长诸子又都死在同一场政变里。而其他姻亲里,关系最近的合适人选,就是势力范围临近盛乐的刘卫辰和刘库仁,这就相当的尴尬了。
还有一点不同于中原封建王朝的,就是代国还处在部落联盟向封建国家转变过程中,在选择继任首领时,各部有实力的部大是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所以说,别看刘库仁只是获许暂时代管,只要他能消除拓跋什翼犍的遗留影响,或者干脆继承其政治遗产,有极大概率在拓跋窟咄、拓跋珪成年前就继任国主。
即便是这种最完美的可能性,刘库仁也不过是前秦的附庸,可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在此之前,这些对他来说都只存在于没有丝毫希望的幻想中。
铁弗部与独孤部都是匈奴后裔,两部的首领还同出一源,论起家族辈分,刘库仁还是刘卫辰的族叔。但按照两人与拓跋部的姻亲关系,两人又是平辈,刘卫辰是拓跋什翼犍的女婿,刘库仁则是老代王的外甥。
从这一点来说,拥有一半拓跋氏血脉的刘库仁,在这场代王遗产的争夺中显然更具优势。而且在拓跋什翼犍死前不久,还把他从代国南部下属部大,直接提升为南部大人,异军突起的他在大乱后的代国,话语权上升到举足轻重的地步,但骤然上位,还打了大败仗,刘库仁的威望稍显不足,因此迫切需要前秦的外部支持,这些都是苻坚大力扶植他的原因。
前秦出兵攻打代国时,已是建元十二年(376年)十月,代国变乱也发生在同年年末,次年接到前秦任命后,刘卫辰反叛向东渡河,攻击已经率代国大部归附前秦的刘库仁。
刘库仁凭借自身占据的名分大义,以及前秦的支持,暂时获得了统治代国各部的名义,实际控制了原属于代国盛乐本部、南部、北部的大半地区,也获得相当数量部族的认可。就连担任东部大人的贺兰野干,也选择了与其和睦,暂时达成一致,其女贺兰夫人也带着儿子拓跋珪离开贺兰部,主动返回了盛乐。
作为回报,刘库仁也以礼相待,将贺兰夫人、拓跋珪母子隆重迎还,并给予符合其地位的供奉,以此招抚变乱中离散的部族,在与各部部大议事时,也从未提及废易之事。不能说刘库仁没有野心,但比起狂妄自大的刘卫辰,他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名分和实力上的不足,进而通过对代国封建正统法理的维护,来确保对代国各部的统治权,甚至也是防备前秦可能在将来转而扶植拓跋窟咄的针对性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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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刘库仁对拓跋珪的善待之举,代国东部部族在贺兰部表明态度后率先安稳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相比刘库仁和刘卫辰,贺兰部的牧地距离盛乐太远,实在是鞭长不及,中间又有代郡东部阻隔,代国治下这一地区的胡汉各族都更倾向于盛乐。
前秦分置刘卫辰与刘库仁两部,本意是维持原属代国地区的势力平衡,以此来达到安定边塞的目的。可刘卫辰直接反了,还东渡黄河进攻刘库仁控制的地区,等于将合理统合代国各部族的名义送给了对方,简直蠢到家了。
于是,喜出望外的刘库仁以抵抗刘卫辰入侵为名,统合各部、扩充实力,就算是搪塞前秦,这借口也说的过去。
除了麾下颇具实力的独孤部,刘库仁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原属代王本部,即在政变时经历了一场大溃乱的中部、西部所属部兵。同时为了安抚内部,又任命拔拔部部大之一的长孙嵩为南部大人,任命乙旃部的叔孙建为北部大人。
在拓跋寔君未成年前,长孙嵩的父亲长孙仁就曾代管过南部,而北部在拓跋孤死后,拓跋什翼犍虽然没有再任命北部大人,却一直是由乙旃部代管。
乙旃氏与拔拔氏相类,两者都是拓跋氏的支族,东汉末年,索头部鲜卑首领拓跋邻七分国人,以其叔父后裔统领征服的高车乙旃部,也因此亦称作叔孙氏。
叔孙建的父亲叔孙骨年幼时双亲早亡,是拓跋什翼犍的母亲王氏将其抚养长大,他在代国的地位等同拓拔氏的王子,后来能成为乙旃部部大之一,也离不开这层关系带来的支持。
至于东部,还是贺兰野干为东部大人,双方若非提前缔结约定,贺兰夫人怎么敢主动携子回到盛乐。一番任命下来,刘库仁暂时取得仍旧心向拓跋氏的各部首领认可,随即召集各部部兵抵御刘卫辰的攻打,通过唾手可得的军事胜利来稳固自身地位,顺带还能消除老代王遗留在各部上下心中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