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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瑾萱眨了眨因为睁了太久,干涩的眼睛。
之前每一次失去身边人的无力感,再次出现在她身体里。
她想:
哪怕那些官员书生天天喊着礼法道德,但每一天还是有不同出身、不同身份、不同性别的人,无辜失去生命。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规则,这就是人人都机关算尽往上爬企图掌控权利的原因。
一个人那样渺小,他生在世间,就似江河中的一滴水,他不管做什么,都在被大势裹挟,唯有随波逐流。
“素雪。”
梅瑾萱叫道,她的脸依旧低垂着,看着地面。
“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向陛下请旨,去楚家,悼念宁安侯和楚二小姐。”
“是。”
梅瑾萱又换上了那件见楚清安的缟羽衣裙,这回头上连玉簪都没戴,只用乌木钗束着。
白色裙尾在地上拖拽,随着梅瑾萱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出承乾宫。
梅瑾萱立在门口,看了眼天边只剩一线丹罽,却云兴霞蔚依旧夺目美丽的余晖,心想:
不,不只是随波逐流,也可以是——乘时借势。
李惑不光准许了梅瑾萱代表他,慰问宁安候府,还让梅瑾萱带了许多东西,给予宁安候府哀荣。
虽然宁安候去世的第二天李惑就派人去过一次了。更别提,一个没有官身诰命的普通女子,根本不值得皇帝派人探望。而且,就算探望,也都是派太监哪有派后妃的。
但谁让李惑继承了他爹的一点优点,任性呢。
他任性得不顾天下的眼光,第二天朝臣的上谏。但其实他更清楚,梅瑾萱实际不是要代替皇帝去悼念,而是代替着早逝的先端王妃。
他知道,楚家对于乌兰察.娜仁是不同的。
而乌兰察.娜仁对于他和梅瑾萱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
所以,他也愿意对楚家更加宽容。
又一辆马车驶出皇宫。
不过,晚上这回跟早上的低调不同。几十个太监、宫女、侍卫簇拥着两匹汗血马牵的红身黑顶的车厢。浩浩荡荡地跨过朱雀门,来到外面宵禁前灯火辉煌的街道上。
宁安候府所在,不似齐阳候府,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而是如他的主人一样,低调地矗立在一条安静,没有高官显贵,也没有什么商铺店面、热闹集市的小道中。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
应该快要下雨了。浓云遮蔽天幕,低垂得似乎抬手就能触碰。远看起来,就像是传说故事里十万天兵天将齐出,脚踩着如海涛汹涌的黑云,咆哮着追捕要遭受天罚的人。
轰隆!
雷声炸响!
接着,紫色闪电如龙角,浮游于乌云之中。
纷乱的脚步,和马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在宁安候府门前停住。
一双手掀开车帘,车下的婢女早就准备好了马凳,扶着人下来。
梅瑾萱在宁安候府门前站定。目光先是看向空荡荡一个行人都没有的街道,然后定在宁安候府门前挂着的,白色灯笼上。
一个大大的——奠字。
梅瑾萱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而后大步朝着宁安候府大门走去。
门房很快给开了门。梅瑾萱让大部分人在府外等候,只带了两个侍卫、素晴、秋水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楚清怡特意让下人都散了,一路走过去无人、无声,偌大的侯府空空荡荡。再配合着满府挂着的祭奠的白幡,哪怕此时无风,也给人一种阴风刺骨的感觉。
说是偌大,但宁安候府在整个京城的豪门贵族里算是最狭小的了。
所以,没走太久,老管家就引着梅瑾萱几人见到了现在侯府里唯一的主人,楚清怡。
梅瑾萱看到楚清怡的瞬间停下,好像被什么扼住了脚。
昨天刚刚见过的女子,现在从背后看去似乎更瘦了。
她穿着一身白衣,头戴孝髻,正跪在棕褐色的棺木前。
她的背脊依旧是那么挺直,但却仿佛非常脆弱,再给予一击,就会将它折断。
一阵风吹来。白幡猎猎,高烛闪烁,照得正堂两侧挽联上的字都模糊不清。
这里,是灵堂。
楚清安的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