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阵风刮过,那些欢笑人影全部消失,在楚清怡眼前的还是那个昏暗的,挂着白幡挽联,纸钱飘洒的灵堂。
没有别人了,只剩下她一个。
看着那些被风吹散一地的纸钱,楚清怡才猛然记起——今天,是楚清言的头七。
而今天,也是楚清安的忌日。
黄沙断戟旌旗破,太平康衢浸红痕。
高堂晓月今犹在,故人头七葬新坟。
楚清怡呆立着,盯着灵堂里那个大大的奠字,许久没有动弹。
二月的晚风已经带上暖意,但是吹在楚清怡身上,却让她骨栗心寒。
......
三天之后,楚清怡如约,怀里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走进皇城大门。
因为递上的帖子只说,请求面见帝王。
所以皇帝没有太正式,就在两仪殿里接见了她。
楚清怡到底是一介妇人,还与乐阳伯府有婚约,为了避嫌,梅瑾萱陪侍在帝王左右。
其实看到楚清怡求见的帖子,李惑就有些猜测。
他认为,楚清怡是为了齐阳侯府的事来的。他也做好了,重罚齐阳侯府,补偿楚家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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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楚清怡跨入两仪殿得见龙颜,怀里竟还抱着婴儿。
李惑自认见识广博,也不禁愣了一下。
很快他反应过来,心里对这个婴儿的身份有了八成把握。
果然,楚清怡行礼叩见之后,也不起身,就跪在地上,低头恭敬陈述:
“这孩子,是我兄长宁安侯的遗腹子。他母亲是从小服侍宁安侯的婢女,因宁安侯未曾大婚,所以没有抬房。宁安侯重伤,得陛下恩准回京养病,这才也跟着回来。当时就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幸得上天怜见,如今瓜熟落地,诞下麟儿,终于使宁安侯府香火延承。”
楚清怡说了一大堆,但是李惑并不接话。就摩挲着沉香木椅子上的雕龙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梅瑾萱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楚清怡吞咽了下口水,无声的压力让她额头留下冷汗,膝盖也微微抖动起来。
就在她几乎要跪不住的时候,皇帝终于说话了:
“你今天来,是想让朕把爵位赐给这个孩子?”
温和冷静的声音,好像很亲切。但却让楚清怡的汗得更多了。
她脑袋里飞快闪过梅瑾萱嘱咐她的话——
陛下不喜欢别人对他耍心眼,更不喜欢别人要挟他。所以,他要是问你,是不是想让孩子袭爵,你就大方承认,也不要多提什么。楚家的功绩,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如果他愿意顾念,那不用你说,他自然会表现出宽容。你提了,反而不美。
楚清安咬咬牙,破釜沉舟地回答:“是。民女是想请求陛下,让这孩子继承宁安侯爵位。”
话落,殿内再次沉寂无声。
咚咚咚……
楚清怡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
她感觉有什么就堵在她的喉咙口,这安静再持续一会她就得吐出来。
紧张得吐出来。
幸好,梅瑾萱解救了她。
梅瑾萱没说话,只是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把那白玉盖子放回杯身上的时候力道有点重,发出清脆的铛得一声。
有了声响,让楚清怡觉得好受了一点。也吸引了李惑的注意力。
眉目精致秀美的帝王,斜目瞥向穿着宝蓝底镶银绣福运莲花长裙端坐的女人,她自然地把茶盏放回身边方几,好像刚刚那一声根本不是她故意的。
李惑心里本就疑惑,此时还有什么不懂。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梅瑾萱问:“贵妃之前就知道此事?”
梅瑾萱直视那双似乎时刻都在泛着潋滟秋波的桃花眼,坦诚不讳地说:“知道。”
她转头看向楚清怡:“之前楚三姑娘进宫就跟我提过这事。说她心里恐慌,自从宁安侯离世后就有许多人在侯府外窥探,前几天还抓了好几个孙家的仆人,在侯府门前大摇大摆地探听消息。要臣妾说,宁安侯府世代为国尽忠,这样做法的确令人心寒。”
李惑抓住重点:“孙家?”
梅瑾萱对他妩媚一笑:“对,就是陛下心里想的那个孙家。云麾将军,孙威。”
李惑神色不变,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觉,他眼中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梅瑾萱拂了拂自己发鬓:“其实不光臣妾知道,我看这宫外的事,贤妃妹妹比臣妾知道得更多呢。前几天,贤妃不还特意到玉竹阁等陛下么?臣妾斗胆一猜,定是跟陛下说了孙将军。”
梅瑾萱再次去看李惑的眼睛,今日画得鲜嫩的嘴唇,却如林中蝮蛇,对外吐着毒液:“她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说孙将军为人愚笨,但却忠心。呵……依臣妾看,他家下人都敢打着贤妃名号,在外面对侯府张牙舞爪,的确愚不可及。不过,忠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