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
起初,细密如丝的小雨只是带着丝丝凉意淅淅沥沥地飘落。
渐渐地,那雨丝像是接到了加急指令,瞬间变粗,风声也呼啸起来,裹挟着雨柱在林间肆意横飞。
某棵枝叶繁茂的常绿老树下,小幽轻倚树干,缓缓吐出一口气,埋首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无奈地干笑了一声。
她发现自己的体力正逐日衰落,而导致她愈发虚弱的“祸首”正是她腹中的生命。
月遥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容——无奈、苦涩……种种复杂的情感深蕴其中,而她看到最多的是一种如同日辉般温暖的慈爱。
就在这时,小幽忽地腰身一俯,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只是任她如何使劲,却吐不出半点腥秽。
月遥目中闪过一丝犹豫,接着将她轻轻搀起,柔声道:“你再等一等……夏大哥必已看到暗号,正在赶来的路上。”
小幽轻拭着嘴角的唾液,甚是感激地看着她,诚声道:“谢谢。”
月遥嘴角动了动,好像是笑了。
好苦的笑。
“不必……”
月遥轻叹一声,长声道:“只要你好好待他……我这么做……也算值得。”
小幽迟疑道:“可你今日之举……净月宫还能容得下你么?”
闻言,月遥便是面色一白,仿佛一支毒箭正中心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道:“师父最是宠我,想来……罚我静闭一年半载也就是了。”
小幽肃穆道:“你莫要骗我,我知道拭月是何等刚正不阿的女人,要不然她也坐不稳这掌门之位。”
月遥秀眉微皱,正要再做解释,忽见远处正有一人踏着风雨疾行而来。
定睛一看,来者岂不就是夏逸?
夏逸毕竟还是找到了此处。
“你一定有话要对他说的,是不是?”
小幽轻轻牵住月遥一只柔荑,和声道:“我想他也有好多话要与你讲。”
——月遥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与夏逸听的。
——可是她该如何开口?
——又以什么身份开口?
月遥忽地抽手,黯然道:“你……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你千万不可告诉他!”
她抽的极是用力,走的也很是果决。
“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话音方落,她已转身跃入深林,几个起落后已是身影飘渺,独留小幽怔怔地立在原地。
小幽终究没有挽留她,也无力挽留她。
是以,夏逸也没有问——问月遥为何要走。
他只是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一抹白影,心中只有说不出的愧疚。
“你……要不要去找她?”
小幽低着头,也不知是怎样说出这一句话的,“我们都欠了她太多,你……总该去好好谢一谢她的。”
夏逸沉沉叹了口气。
——他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与月遥听的。
——可是他该如何去说?
——又以什么身份去说?
一别月余,他与小幽当然也有许多话要说于彼此,可二人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不必。
他没有问你是如何脱险,又如何落入净月宫之手的;她也没有问你此趟北行结果如何,又怎会与姜辰锋与无得几人同行。
五年的朝夕相处,早已令二人培养出一种独有的默契——只是通过一个眼神,他们已读懂对方眼底的千言万语。
他脉脉凝视着她隆起的小腹,不由笑道:“这……”
“快满四个月了。”
小幽似已猜到了他的问题,嫣然道:“是个男孩儿。”
夏逸吃惊地看着她:“你怎知道是男孩儿?”
小幽笑道:“他很调皮,近来总是踹我,一定是个男孩儿。”
夏逸又笑了。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父亲,所以他笑的有些傻。
小幽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娓娓道:“你这一去就是一月,我被擒之时也不知是否还有相会之日,便自作主张给他起了名字。”
夏逸动容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幽微笑道:“悠远。”
“悠远?”
夏逸若有所思道:“悠然自得……源远流长?”
“是……也不是。”
小幽若有深意地看着他,“此悠非彼悠,此远也非彼远。”
这就把夏逸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