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絮掬了一掌水替主子冲净脖颈处的玫瑰花瓣,疑惑不解:“方宝林今儿侍寝了,小主您同她以后便多了些后宫女子间的争风吃醋,到那时,还会如现在这般要好吗?”

“我不知道。”浴桶中的女子茫然的盯着水面,只见水波粼粼载着飘摇的花瓣,“若能长久好下去,定然是我最想要的结果,在这后宫之中,有人帮持着总好过单打独斗,可世间最难以估量的便是人心,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说得令清絮生出心疼,她从背后搂住沈凝酥的脖颈,嘟囔着:“小姐放心,无论旁人如何,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翌日清晨,方宝林被晋为美人的消息传遍后宫,赏赐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地往邀月楼送去,沈凝酥心想她忙于人情往来,便未前去邀月楼打扰,不想刚过了午憩时间不一会儿,方嫣便带着汀儿来了朝云宫。

“前几日姐姐常往我宫中坐坐,担心我养病太闷陪我说说话,今儿怎不来了?害妹妹盼了空。”

“你刚被封了美人的位分,我恐你宫中道喜之人太多,忙不过来理我呢!”

“这是说的什么话?事再多,也不及姐姐重要。我落难时是你雪中送炭一直陪伴着我,如今送来贺礼的,不过只是走个过场,岂能与姐姐的真心相提并论?”

“你的贺礼呀!其实我早早备下了,不过想着晚些时候再亲自送到你手上,不想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不好好守在你邀月楼,反倒亲自上门讨要来了。”

方嫣懂得她话中的打趣,忍俊不禁:“既知我此行的目的,还不速速将贺礼双手奉上,否则,我可是不客气的。”

“清絮。”随着沈凝酥的一声令下,清絮转身从暖阁将那木盒取出,在众人面前慢慢打开,里头放着的居然是一件玉石蓝绣工精巧的肚兜。

只看了一眼,方嫣的耳根便染上了羞涩的桃红。

沈凝酥望着眼前女子娇羞的模样,笑意更是浓了几分:“你姐姐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看吧?以后同皇上你侬我侬时,见了这肚兜,可要想起我。”

这番话将在场众人都逗笑了,因都是信得过的知根知底的人,方嫣也敞开了性子大胆回敬道:“都到了干柴烈火打得火热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想着你?”

“唉!那我这一番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姐姐,其实我也带了礼物给你。之前便总想着送你点什么,只可惜我也实在没什么稀罕物件,今早太后送来的贺礼中,倒是有一块上等之墨,看见它第一眼我便想着它该出现在姐姐的桌案上。”

沈凝酥极自然地双手接过盒子:“难为你有心了。”

正热闹之时,福宝叩门问了声好,急匆匆往里赶,在叶岚身侧耳语几句,又退出去了。

“何事?”

“小主,方才传来消息说,花穗在梨木院扯白绫寻短见,后来被宫女救下了。”

沈凝酥大好的心情此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无所谓地撇撇嘴角:“若说旁人想不开我也信,她花穗能有寻死觅活的时候?也真是稀奇,不过又是替她姐姐争宠的把戏罢了。”

方嫣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对那花氏姐妹恨之入骨,如今听说了花穗寻短见的事,恨不得她真真死了才好。

“姐姐,我们去看看?”

待二人慢悠悠转到梨木院,屋内已乌泱泱站了一片的人——深宫寂寞院,最不缺的便是看热闹之人。

刚进屋,浓浓的熏香扑鼻而来,沈凝酥用帕子掩着口鼻,隔了很久才适应这浓烈的香气。

此时花穗跪在地上,紧紧地拽着海云的衣袖:“姑姑,我要见太后,求姑姑通传,姑姑,姑姑……”

一向冷傲的花穗姑娘昔日里凭着她姐姐得势,目中无人得很,如今这般跪地求人,倒也是头一遭。

众人冷眼旁观着此幕,心思各异。

“花穗姑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日欣合宫小宴,你姐妹二人举止已实是可疑,前些日子志远大法师做法也暗示了宫中有双生妖孽兴风作浪,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辩驳?”

这狗屁劳什子的做法花穗是从不相信的,她生来只信自己,信姐姐,信江恙哥,其余的人心也好鬼神也罢,如若是妨碍了自己的利益,就该死。

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戾,转而被楚楚可怜的泪水代替:“姑姑,求求您大发善心替我通传通传,我要见太后,所有的事情都与姐姐无半点关系,是我一时糊涂才生出了诸多恶念。”

海云无奈地摇摇头,自花氏姐妹入王府当舞姬时起,她就是望着她们一步步向上爬的,平心而论,在这女人堆里有野心、有计谋并非坏事,比起蠢笨呆傻、任人宰割的,她甚至是对这般女子高看几分,可若放纵自己的欲望变得乖戾,在后宫兴风作浪,便是太后眼里极容不下的。

就算旁人不动手,太后早就有心从中作梗,当初要花穗嫁与钱家,为的就是用宫门将这姐妹二人隔开,如今已有嫔妃坐不住与其抗衡,太后自然装聋作哑,亦借机遂了自己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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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海云沉沉地将拽住她衣袖的那双手推开:“姑娘莫要执迷不悟了,钱家富贵,嫁过去必不会亏待了你,至于欣合宫之事,乃天家家事,自有皇上、太后定夺,老身劝姑娘还是安心待嫁,莫要胡作非为的好。”

这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在座妃嫔已有人掩面嗤笑,沈凝酥轻拽方嫣衣袖,二人四目相对,默契地悄声退出了梨木院。

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须臾留着绿意,沈凝酥坐在凉亭石凳上,愁绪万千地凝望着远处景色。

方嫣将手心最后一小捧鱼食撒入池中,望着金红色的锦鲤团团游来,露出贝齿轻笑,转头一看身侧美人愁眉不展的模样,一边用手帕擦净玉指,一边关切地坐到她身旁:“你我的目的已达到,姐姐怎还是如此忧心忡忡?”

“我只是有些感慨。”

“何出此言?”

“方才海云姑姑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后宫的女人们如同这池中之鲤,为了一丁半点儿的吃食费,要尽心思与敌周旋,殊不知真正掌控着生死的是那撒饵之人。”

说到这儿,沈凝酥握住方嫣方才撒鱼食的手,丝丝凉意传递过来,方嫣已知她意,不就此话题多言语,反而关心道:“这天气倒是慢慢透了丝凉意,我看姐姐未带薄披风,倒不如先用我的。”

“汀儿。”她一伸手,汀儿已将披风送过来,方嫣亲自为沈凝酥系上绸缎带子,“姐姐莫愁,既已知晓谁才是掌控生死之人,将来诸多事情兴许就更好办了。”

夜阑更深之时,一场暴雨袭来,经此一夜,天气愈发冷了下去,接连数日大雨不断,花穗便是在这般清冷寂静的日子一袭红衣嫁出宫去的。

“小主,实在是皇上亲下的口谕,不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

嘉德宫前,值守的小太监一脸为难地说到。

“我要见洪公公。”

“这……”

“怎的?我堂堂才人说的话在你这儿竟是不管用的?”

“管用管用,范才人息怒,小的这就去请洪公公,才人稍等片刻。”

话音落,那小太监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里跑。

见那洪广站在明政殿前一副愁容,小太监敛了敛神色,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师傅,锦华宫的范才人在宫门口闹着要见皇上好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