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听旁人提起,梵昭脑海里闪过齐韵清冷傲然的眸子及那方嫣乖顺安静的面庞,还未说些什么,又听得怀中之人语气闷闷地道:“皇上合该雨露均沾才对,否则恐时间久了后宫人人心生怨怼,妾身日日与方妹妹相伴,倒也觉着她甚是稳妥谦和,出落得又如出水芙蓉一般……”

闻得此言梵昭大笑:“酥酥这是将朕往旁的女子怀里推?”

“后宫之大,女子如御花园里的花儿一般多,皇上今日采了这一朵闻闻,明日摘了那一朵嗅嗅,妾身若不大度一点,岂非要将自己气死?再说了,妾身是真真觉着方妹妹人很好,她近日还特意为皇上做了许多玉佩吊坠穗子,又恐不入皇上的眼,迟迟未送出。”

“送礼不在乎贵贱,只要是真心实意的,朕都喜欢。”

“是。”

“既然都缝制出来了,你就跟方美人说,让她莫小气,哪日送到嘉德宫让朕瞧瞧。”

明政殿内烛火明亮,梵昭正端坐于几案前批阅奏折,孙九顺已为君王添了数次茶水,好言劝道:“皇上您已辛劳了一日,莫不早些歇息?处理政事再忙也得当心龙体不是?否则太后娘娘又要责备老奴伺候不上心。”

“你上了年纪该早些歇着,这里有洪广伺候就行。朕还年轻,正是勤勉刻苦的年纪。”

“皇上,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太后娘娘担心您的龙体,叮嘱老奴要时时劝您劳逸有度。”

“行了,下去吧!”

殿内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殿外洪广远远地见一主一仆二位女子拎着灯朝明政殿走来,待近了一看,原是邀月楼的方美人并她的贴身侍女汀儿。

只见她披了一件碧湖色银丝绢花的斗篷,雪白的毛领衬得她一张脸愈发小巧,荧荧的烛火辉映在她身上,衬得整个人又暖又柔,就连鬓边斜插着的那白珠流苏也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老奴请方小主的安。”洪广规矩地行了礼,低头见汀儿手里拎着的八角木盒,已猜出了大概。

“烦请公公替我通传一声,我今儿个炖了些鸡汤味道不错,想请皇上尝尝。”

洪广很快进去通传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小主,请。”

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梵昭合上奏折抬起头,只见美人巧笑倩兮地走上前来行礼:“妾身参见皇上。”

“皇上政务繁忙甚是辛劳,妾身带了热乎的冬菇乌鸡汤过来,不知可合皇上胃口。”

“天寒喝暖汤最是适宜,你有心了。”

方嫣靠近,将八角盒放在桌上,打开盛了一碗递至梵昭眼前。

男子一边喝汤,一边问道:“你沈姐姐说你做了几个吊坠穗子想送朕,又不好意思拿出来?”

“沈姐姐心善,知道妾身红豆相思之苦,才将这小事也说与皇上。”

她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和煦,垂着眉眼不敢抬头望他,脸颊红扑扑的令人忍不住想啄上一口。

“来朕瞅瞅。”

方嫣抽出八角盒第二层,只见里头放着各式吊坠穗子共六个,其中,松柏绿锦线交织金丝头上绣着高山松柏鹤立九霄的穗子最得梵昭之心。

他拾起仔细看了又看,将腰间那白玉环坠着的旧穗子取下,换上这松柏绿的,道:“朕记得你峒江人,那儿以手工刺绣等活儿闻名,如今一看你的手艺,果真不错。”

“妾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幸而皇上心慈还这般夸赞。”

“朕所言字字如实,只是这针线活伤眼劳神的,自有司制局操劳,你虽有绝佳的手艺,也只做这一回便好。”

“皇上关怀妾身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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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畅谈着,只见洪广一脸为难地往里头走:“启禀皇上,希妃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

“所为何事?”

“娘娘说明日就是长公主的满月宴了,其中还有许多礼制上的事宜想与皇上商量。”

梵昭看了一眼身旁笑容清淡的女子,回道:“凡事有尚仪局的操办,她又何须操劳。”

洪广悟了天子话里的意思,应声退下。

“等等,你将朕所用的安神香并前些时日司珍局送来的那一对白玉嵌珠手镯带过去,叫她早些休息。”

方出明政殿,一抬头只见敬事房的首领太监正恭候着,洪广笑笑,低声说:“今日您可不必担忧了,此时方小主正在里头呢!”

“方小主?”

“邀月楼的方美人。”

闻此言那人满腹狐疑——这方美人平日里并不得宠,今日是何原因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了?

可主子之事奴才哪有过问的道理,因此他也只是笑笑,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兰若宫内,听完丫鬟回话的希妃气得摔了桌子上的茶具。

自那夜秋水阁遇险,她一直笃定此事乃沈凝酥所为,因此连带着对与沈氏交好的方美人亦是万分不待见。

如今自己尚在养身子不能侍寝,那沈氏分去了后宫大半的恩宠,再来一个方嫣,以后可如何了得?

殿内伺候的宫女被她此举吓得战战兢兢,心想往日和善大方的主子自生下长公主后,脾气怎的一日大过一日了?

……

过了长公主满月宴,转眼又至中秋。

梵昭在玉华殿设席宴请王公贵族、朝廷众臣,钱锦橪在钱家老太太跟前求了许久,才得了此机会带夫人入宫。

欣合宫内,花穗带着夫君向姐姐请安,这是自曲水流觞席后姐妹二人初次见面,自然是眼泪涟涟有说不完的话,钱锦橪见此景很识趣地到院中闲逛去了。

“我看着妹夫人不错,儒雅风流想必是极招女子喜欢的。”

闻此言花穗脸上漾出甜蜜的笑意:“当初我死也不肯嫁,如今倒是离不得他了。”

花月吟见此,终是安心,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细眉微皱。

“姐姐有何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如今我已是不大得圣宠了,祝桃雨那个贱人母凭子贵被晋了妃位,沈凝酥又狐媚皇上得紧,仔细算算,皇上已足足有两月未进我宫中了,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当日下毒一事全因我一时冲动,未曾想害了姐姐你。”

“我早已知道是你,却从未怨过,毕竟姐妹同心,你也只是提前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如今我出了皇城,与江恙哥通信自然简单得多,兴许在宫外亦可助姐姐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