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他露出个和面容不符的稚气笑容:“当时你还踹了我一脚。”段青山像是回想起来什么一般:“你是那个紫衣的小道童?”那老者点点头:“我叫徐砚,自那日起,你父亲就一直资助我云游,只为了那句葬身于海的解法。”
“你及冠那年,我告诉你父亲,你的魂早就被拘在海里,大抵是什么神仙精怪看上你了,而死在海里的人是不入轮回的,你会生生世世的在海里沉浮,你父亲不忍,跪求与我。”徐砚像是想起那一幕有些动容般,撇开了自己的眼神:“我说破已经犯了因果,所以我答应了你父亲,愿为你遍寻古籍,最终选择了生祭。”
“用尽段府生灵,拿至亲骨血为引,你母亲郁郁而终,你父亲纳妾生子,皆是为你再添几个血亲……只为你魂魄能由着他们的的血肉吸引,从深海里挣扎着回到故乡。”
段青山泪流满面,长着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记忆之所以混乱,应该是在魂灵归来之后无法接受举家之生灵为自己而死导致,他的父母竟然会因为一个不知来路的小道童一句‘葬身于海’做出这般骇人听闻的事。
他渐渐的立不住身子,脚下一个瘫软就倒在桌边,可如今他无法去责怪父母,这一切罪孽只是为了他。
“你父母死后,由我师父亲自超度,早早的就投胎转世了,我因为羞愧,一力承担了所有因果,我当年不过十二岁,一夜间就成了现在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到了今日可算是踏入了结的开端,我也算不愧对你父母,终于有脸去赎罪了。”
徐砚身形渐渐消散:“你恢复之期我倾尽毕生功力都无法演算,算是我欠你的,你可以去寻我后人,他们会帮你;段府众人,最多在我消逝之后再逗留一年,段少爷,后会无期。”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话音消散,徐砚的身形才真的消失不见,段青山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椅子正了身子,十分尊敬的拜别这位因年少好奇误终身的道长。
就着跪拜的姿势深呼吸了几下才像是恢复平日冷静自持的样子,站起身敲了敲桌子,门外的桂卿怯生生的试探着唤了句少爷,“好好收拾这里,再摆个灵堂。”以表哀思吧……
很快秋喜就带着丫头们进来,手脚利落的将他要求的东西一一布置好,个个脸都是喜气洋洋,段青山看得疑惑,没忍住问了:“你们怎么这般高兴?”
哪怕压制他们的人已然不在,也不至于这般把灵堂办的像是喜宴,想来之前她那般害怕,应该是死时太过惨烈,突然见着这位正主心里头恐惧吧。
“少爷,我们是自愿赴死的,老爷夫人平日待我们极好,我和桂卿姐姐还是夫人怀着您时救回来的,不是夫人,我们早早的就被买到春香楼里了,哪还有那么些年活头?”
她脸上止不住的喜气:“我们赴死,家人拿了笔厚厚的抚恤,置了屋办了地,以后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就不用在被变卖,能安生的过活了,徐道长设阵之前半年,夫人寻来许多新丫鬟来伺候我们,还去上京招了些男子回来……”
她像是不好意思一般顿了顿“我也算是当了回小姐了,不过少爷您放心,那些丫鬟和男子都放回去了了,死的只有我们自家人。”
“徐道长说我们等到少爷回来等少爷给他设灵堂,只需要再伺候两年,我们就能去投胎,所以大家都忍不住的高兴……”所以这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没有不敬,只是为了徐道长和自己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