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龙很直爽,热情地跟杨庆握手。
“今天就算认识了。武原开发区很特别,发展很快,我们很缺人手,就把你要过来了,希望你尽快上手!”
一连三个“很”字,很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把杨庆所有想好的话都击碎了,他只好说了一句好的。
司马龙很满意,转头问胡锡进,说晚上三个一起喝点,吃个便饭。胡锡进笑嘿嘿一笑说眼下正是槐花开的时候,去秦安那里吃吧,都是有机食品,还安静方便谈事。
司马龙点头同意了,三人驱车去了槐林。
槐林美极了。槐香四溢,老河边湿地里,鸣叫一片。
秦安的槐林饭店开的有诗意,仿佛就是为了给人凑个局,不图挣钱。
这年头也怪,越是超凡脱俗,名气就越大。老秦这个不挣钱的店常年霸着郯邳地界的前三榜,但一般老秦不接单,多数时间都是修书治史。
胡锡进打过电话,老秦备了一桌菜。菜都是时令菜。槐花开了,他就搞了一个槐花炒鸡蛋。马苋菜露头了,就做了焯马苋菜炒肉丝。至于炖杂鱼那是压轴菜,泇水河里迷鱼篓里刚下的货。
“今天刀鳅、鳑鲏多了些,不过下酒是神器,这玩意都大补。再给你们配个花生米,凑够四个菜。你们慢慢喝吧。”
胡锡进赶忙给老秦头上了一支烟,连声感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个人彻底松懈下来。司马龙酒量不太行,才喝了二两酒就微醺了。这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叹道。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最近我晚上睡觉老是做梦,梦见自己飘起来了,然后倏地一下往下掉,掉落过程是那个漫长啊,终于重重落在地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胡锡进说这是压力太大了,身体有些透支,多休息喝点黄芪就好了。司马龙笑了笑,说到压力能不大么,自己这些年提心吊胆,生怕园区那家大企业突然不打招呼一夜之间就搬走了,生怕经济指标哪个季度又下滑了。
“开发区是兴邦省长一手规划、建设起来的,发展到今天不容易,这块牌子不能倒,经济发展速度不能拿慢,干部队伍建设不能断。我啊,以前天天待在园区还能支撑,现在给我封了个副市长,就顾不过来了,因此把你提过来,就是为了充实力量,你要尽快把活接起来。我们的使命就是看好兴邦同志留下的棋盘。”
杨庆有些诚惶诚恐。说自己根本不懂园区经济,不知道怎么搞,还请司马市长指点一二。司马龙笑了。
“一开始先稳基本盘,你就抓住这些大企业就行,服务好别让他们跑了就行。熟悉以后再考虑提高扩展的问题,怎么干自己琢磨去。
人啊,没有一上来就懂的,得学习。人分三种,有的天生聪慧,机缘到了自己就顿悟了;有的人资质平平,好在勤力,需要别人点拨才能开窍;有的人浑浑噩噩,一辈子没开窍。我属于第二种,一开始也碰的头破血流,好在跟对了人才开了窍。”
胡锡进自黑说自己属于第三种,这辈子没什么建树,就这么到头了。你们不一样,年轻,前途大大的。干部,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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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跟你们后面蹭就行了。”
司马龙笑了笑。“你这样的老同志我们还是要用的。稳当,有丰富的阅历和基层资历,对于我们来说是笔宝贵的财富,有时候年轻人冲的过猛,你还能给把住辕。”
胡锡进很感动,说就凭市长这句话,他也得喝一杯。胡锡进站起来端起一杯酒很豪爽的就灌了下去。司马龙和杨庆也不讲什么规矩,跟着陪了一杯。
猛然间,司马龙突兀地问了杨庆一句。
“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点你的将?”
“呃?我不太清楚啊。可能你们觉得我大学里学的经济学,和工作岗位沾点边吧?”
“你还是年轻了。这些都是其次,能进入考察名单的,哪个不优秀?又有哪个不懂经济学?”
杨庆心里只想笑,居然说我年轻,你也不过35岁而已。
“我真想不出来啊。”
“怪不得胡锡进说你老实,我点你的将就因为你也是个空降兵。”
杨庆醍醐灌顶。
“官场也是江湖,有些地方干部我是真不敢用,怕用上去了,掣肘。他们的眼光不长远,做事又好高骛远,经济搞不起来,政绩工程却铺天盖地,到处捅的千疮百孔,搞得财政亏空。只顾今天甜蜜蜜,哪管明日洪水滔天。”
司马龙说的没错,这次组织部推荐上来的名单中,张建再一次名列其中。胡锡进当时看了都愣了,说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死,当初在鹿呦山镇时他家就想着“运作”把张建运作上去。感情这些年人家一刻都没闲着,都开始冲击副处了。
张家可谓是地方土着,三代为官。老头张迈曾高居淮海地委副书记,儿子张尔迪水平差一点,现在也只到了正处,担任淮海市信访局局长一职。第三代张建自打一工作就被推上了仕途的快车道。工作没铺下身子,跑官倒很卖力气,官运倒也亨通,不是在升官,就是在升官的路上。
但是这次,又一次折戟沙场。尽管有郯邳县县委书记黄雅琪同志力荐,听说王龙武同志都打了招呼。但是司马龙死死顶住,就是不同意,他不想弄个官三代到自己地盘上,直接找了市委书记田亮亮。田亮亮笑了,说一个副处级干部都闹到我这个市委书记这来了,能量很大嘛,这让其他同志怎么看。
司马龙暴脾气可不管那么多。
“这样的同志有的是用武之地,放在我开发区可惜了!”
田亮亮很挠头,把组织部长训斥了一顿。说有争议的同志就不要上名单嘛,你这样搞大家都很难堪。组织部长面红耳赤,说确实考虑不太成熟,但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就让我田亮亮顶嘛!”
田亮亮又打电话给黄雅琪,“开发区是独立团,用人有自主权,我也没办法。既然你这个书记力挺小张,这么看好他,就在你们县里解决算了,不一定非要往开发区跑。”
黄雅琪赶紧接住了书记这句话。“哎,书记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县人大一个副主任马上到点了,我建议就把张建顶过去吧。”
田亮亮愣了,把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的正科级干部调到人大任个闲职位还真是一把骚操作。不过话是自己说出去的,不好再收回来,那也只好这样了。
杨庆喝点有点大,出门尿尿,路过一个小包间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妈的张建。那小子也喝醉了,在房间里大声嚷嚷。
“妈的,是让你们送到宗明这个镇书记家里,不是让你们送到大书记家里。这个钱我只能给一半。”
“凭什么,活我哥俩干了,你少一个子都不行!”
“再他们的嘚瑟,老子让刑大抓你们进去吃几天牢饭就老实了。麻利地给老子滚。”
两人一出门上了一辆摩托车,可能是也醉了,车老发动不起来。俩人踉跄着在黑地里捣鼓。杨庆猛然想起来宗明打的电话,心想是不是眼前这俩孙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赶紧掏出手机给泥春燕打电话。
泥春燕开着车子在泇河大堤上碰见了这辆摩托车,一脚油门,就撞上了。
“报警吧,今天你们是走不了了。”
“你丫的,没长眼啊,这么宽的路,你怎么开的车?”
“别废话了,我车有全险,给你们修。”
泥春燕轻而易举地从交警队获得了对方的信息。还没等顺着线索查下去,宗明就被县纪委叫去谈话,随即被双规起来。
刚被关进去时宗明就说了,这个地方我来过,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黄雅琪书记。对方阴冷地笑了一下,说你上次来和这次来不一样,我看你还是老实点,痛痛快快的交代了我们彼此都省事。
“我再说一遍,是被冤枉的!”
“哈哈哈,所有进来的人都这么说,但是迄今为止,我没有发现一个是真冤枉。”
“你们这是不讲事实,栽赃陷害。”
“老弟,我刚工作时我的血压是110,在这一个多月,就飙到了180,得吃他妈的降压药才管。老子是规人不是被规!进来有当时就撂的,也有硬汉,撑了127天,最后还是尿了。你呀,写吧!我看还是痛痛快快地全撂了好,还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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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来一摞纸和一支笔,关上门走了。
宗明一连三天要见县委书记黄雅琪,都如牛入泥潭,一点回音都没有。
妈的,他有人要铁了心的搞我!看起来得做长远打算,不然自己非疯不可。宗明开始构思一部小说。妈的,先写一百万字吧,一年寂寞不了了。每天接受审问时就权当锻炼逻辑思维了,逮着谁就聊个没完,把对方辩个体无完肤,哑口无言。害的谁都不愿意排宗明的班。
一个礼拜,泥春燕已经瘦了一圈,这天刚下班她就来找杨庆。杨庆看见泥春燕吓了一跳。
“你怎么憔悴的这么厉害!这样下去不行啊。”
“宗明在里面不更受罪啊,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捞出来。我是没有办法,咱是不是给他爸爸打个电话啊?”
“远水不解近渴!”
“那怎么办啊?”泥春燕都有些崩溃了。
“其实办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啥办法?”
“现在可以初步判断张建那小子参与了这件事,往上咱就扒不明白了,想把线连上,就得套这小子话。”
“他干的腌臢事他能往外说嘛!”
“事在人为,有人说酒后吐真言,我们请这小子喝一场,把他灌醉了试试,不过这出美人计你是主角,你?”
泥春燕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那孙子早就对我垂涎三尺,我还能自己羊入虎口?这不行!”
“哈哈,你放心吧,我在幕后给你保驾护航,你只管和他喝酒就是了。”
按着商量好的计划,泥春燕约张建吃饭,这孙子果然连一秒都没间隔,满口答应。
“晚上几点啊?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