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周,”一名战士俯身进行简单的检测,“灵能痕迹,腐蚀性法术……他死于周围的灵能环境。”
他的副官将他们的发现以简洁明了的语句录入通信频道,与其他战士分享。贝洛索斯注意到副官的嗓音变得相当沙哑,对方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恶劣欲望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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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皆钢,他默念,回忆着基因之父的教导,重拾那份应有的冷静。
在军官的内部频道中,贝洛索斯读到更多反常识的现象。
这颗小小的星球似乎伴随着物质上的分裂,在各个区域上也衍生出本质性的变化。
有些断裂的大陆上全面地充斥着诡谲的芳香,所有事物都呈现出对繁衍的崇拜,就连石廊和房柱都结对地相互契合;有些地方则血流成河,铜铁的锈气漫山遍野,遥远的呼吼回荡在现实之外;其中最少的是某种迷宫般的晶体化区域,钢铁勇士们用重炮轰碎每一扇挡路的水晶墙,冷酷地向着深处前进……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始终没有遇见过任何足以构成威胁的活物,不说叛军,就连活人都没有。
“与某种图形相似,”另一组战士分享着他们的见闻,“这些灵能迹象的形态存在规律。”
贝洛索斯同样发现了这一特征,许多事物正隐隐构造出同一套相似的形貌,戴文上空的黄色弯月是一道弧线,在地面的泥潭中延伸出三条扭曲的纠缠反射,神殿的多个飞檐从特定角度看,组成了一组古怪的嵌套衔尾结构,还有……
铁环机兵举起机械臂,从枯朽剪影般的黑色树枝顶端,拾起一串相互嵌套的锯齿锁链,机兵眼中亮绿的光芒微微闪烁,扫描着锁链的形态——那不是人造的锁链,而是受到周围灵能环境的影响,树枝自动链接拧成的回环。从形态来看,那类似于一条衔尾的蛇。
一条条信息继续在快速地交换和传递,任何一个发现都并非孤例,从戴文卫星的无数个角落,更多的灵能影响产物一一被发觉,且周围的环境越是令人厌恶,那种亚空间的恶臭和黯淡的翻涌恶意就越是难以抵挡,这些有形的微小迹象就越普遍;它们要么相伴而生,要么互相作对。
没有活人,依然没有,就像这里早已是战火烧遍后的沙原。
贝洛索斯令他的战士暂缓前进,他的经验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心,”他说,“停止前进,等待下一步指令。”
但世界似乎开始整个地发生变化,从某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刻起,他们脚下的板块似乎整个地缓缓开始移动,引力环境剧烈地动荡着,树木倾倒,山石崩塌,向着一个既定的方向滑落,直至跌入尽头般的中心。
与此同时,那股残酷而疯狂的意念忽而无数倍地增强,转化为一道贯穿灵魂的尖啸,漆黑的浪潮带着亘古的痛苦和折磨汹涌而寂静地咆哮。无数的景象正在侵入他的脑海:舰艇在空中爆炸并坠毁,千万座石头垒成的高塔隆隆倒塌,行路者在干涸的灰色石滩上跌倒在地,死者的尸身顺着冥河般的瀑布坠进深潭……
然而,贝洛索斯的耳边没有真正的声音响起,色彩也点滴地褪去、消散。那些浑浊的褐黄色泥潭、远方回荡的战吼、芳香刺鼻的感官纱帘,尽数地被黑暗吞噬,变成一团尖锐的墨黑浓雾,撕扯着他的皮肤,如鹰爪刮过他的骨头……
“已经够了,”这种强烈的感官刚刚浮现,不过十秒之内,一道机械合成的仿造人声就从铁环口中发出,送来远在铁原号上的铁之主的命令。
铁环的合成音不带感情,但贝洛索斯只觉得基因之父的声音如在耳畔——如此急切,如此肃穆。
“全员停止探索,准备返回轨道,63-8的平叛进入搁置,”佩图拉博快速说,“这已经不是我们应该处理的,等待——”
贝洛索斯没有听见铁之主的后半句话,在他周围,世界如此寂静,不论是污秽的昏黄光亮,还是铁环机兵外壳上的闪光,忽而全部地黯淡、陷入遥远的、无限的黑暗。
黑暗正在蔓延,覆盖了他周身的区域,不,远远不止,它如此庞大而无限,攀过断裂的蛇柱,咽下枯萎的槁木,轻柔地漫过这片大陆,而后向戴文破碎的天空延烧……
自上而下,自外而内,黑暗深入至无穷的尺寸,直到度量化作虚无,如内在外,似下在上,死亡与寂静重新从黑暗中显化,缓慢地在跨越所有人类足以定义的词汇的范围内燃烧,超出了测量的极限,越过了有限的数字,词语不再具备意义……万物在死寂之中告以终结,由此得以超越时间。
他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一无所知。
他抬起头。
梦魇般的漆黑太阳就在那里。
它悬挂在虚空的另一个端点,似乎刚刚显现,又似乎从未离去。
那恒星风的末端化作一根吸收光亮的黯黑细针,将他如飞蛾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