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与袍泽完成了岗位交接,李元吉、萧虎的精神头便又突然回来了,然后立即兴高采烈地往宫外跑,然而,没跑多远就遇到了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这人头戴鎏金翼善冠,身穿褚黄五爪衮龙袍,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
这人一脸微笑地站在路中间,见李元吉、萧虎跑过来,立即笑嘻嘻地往前迎了两步。
李元吉自然不认识这人,于是立即朝萧虎看过去。
萧虎心领神会,赶紧凑到他耳边,轻声提醒:“六皇子。”
李元吉大惊失色,立即与他一起抱拳行礼:“卑职见过殿下。”
六皇子立即凑上去,热络地托住两人的手臂:“哈哈,不必如此客气。”说完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元吉。
李元吉也趁此机会看清了六皇子的外貌,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偏瘦,留着两撇整齐的胡须,看起来确实与陛下有几分相像。眼神也几乎一模一样,都充满了干练和锐利,不过李元吉却敏锐地捕捉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狠。
打量完,六皇子立即笑嘻嘻地夸赞起来:“哈哈,果然是名不虚传,两位年纪轻轻就能立下除汉奸、斩可汗的不世战功,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话很明显说的是两个人,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李元吉一个。
李元吉立即抱拳:“殿下过奖了。”
六皇子“哈哈”一笑:“诶,这还是我收着说的,而且这全是我的肺腑之言。”说完又立即补充:“其实我很早就听到了两位入宫当值的消息,也早想来认识认识两位了,可惜一直没能抽出时间,这会儿正好得空,择日不如撞日,走,我们三人不妨找个地方喝一杯,交流交流感情,如何?”
听了这话,李元吉暗暗一叹:“哎,终于还是来了。”他猜到了这位六皇子的用意,随即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那天夜晚跟爹爹的对话:
李大人当时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谆谆告诫道:“不管是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亦或是其他皇子,不管他们用何种方式接近、拉拢你,切记四个字——敬而远之。”
他当时表达了不同意见:“爹,这样不好吧,这样一来岂不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那今后无论是谁登上了皇位岂不是都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我看,咱们莫不如跟他们都搞好关系,那样将来无论谁当上了皇帝,对咱们都没有坏处,这样岂不是更好?”
“异想天开!”他这话一说完,就立即遭到了李大人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你太天真了,以为官场是请客吃饭、礼尚往来啊。官场,看着像是条阳关大道,其实却是一座有进无退的独木桥。就拿现在的朝堂来说,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每个阵营都是一座独木桥。这些桥你可以不上,也可以上,但是只要上去了,就没有退路了,别指望中途更换,更别奢望脚踏两只船,只能顺着你选中的那座一路走到底。上了桥上的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极其护短,极其排外。对他们来说,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你想搞两边讨好,甚至是八面玲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在朝堂的争斗之中,左右逢源就等同于两面三刀,会成为所有阵营共同的攻击目标。”
听了这话,他立即暗示父亲:“若是这样,咱们莫不如选择一个赢面大的加入其中,这样岂不就能得到其他人的提携和帮助了,而且,万一咱们选择的目标荣登大宝,咱们还能获得一个扶龙之功,那样岂不是一举两得、锦上添花。”
这话一出,李大人直接拍案而起:“这就是赌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全家人的性命去赌。伴君如伴虎,福祸相依,世事难料,今日获得的恩宠,过了一夜就有可能变成杀身之祸,有的时候甚至都用不了一夜,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直接从云端跌入地下,这一点你以为皇子就可以例外吗?古往今来因扶龙而一步登天的确有不少,可因为失败而家破人亡的更是多如牛毛,你有几个脑袋,能赌得起吗?况且,圣人早已有言: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们读书之人应该始终站在王法、道义这一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岂能为一己之私利而党同伐异,祸乱朝纲。无知小儿,今后若敢再说出这种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其实他也是随口一说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去抱谁的大腿,不过还是被父亲的严厉表情和语气吓到了,于是便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与那些权谋、党争保持距离。
见李元吉愣着没说话,六皇子再次出声问询:“李公子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