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六,雁山下。
各寨运抵的毛皮、特产等已经运到一处,林林种种共有十车。此次贸易,虽是以仲明等屠龙寨头目为首,但各寨还是都派出人手一同前行,或是护卫货物,或是跟着学习一些商贾之道。
仲明这边带上了小武、阔兰多、子车与健,阿耶木与粱则留守寨子,一武一文辅助逍管理寨子。砾与博脱可是要死要活地要求一同前去甘陇城见见世面,但是被仲明果断地拒绝,后者坏笑着调侃道:“你们到底是想去见见世面,还是想着逃脱逍先生的魔掌啊?”
自打逍进入屠龙寨后,仲明还拜托逍抽空抓一抓砾与博脱的学业,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子聪慧灵动有之,就是太过跳脱,放任不管指不定就长成了歪瓜裂枣。逍先生自是含笑应之,然后这两个小子的噩梦就来了,也不知道这逍先生用了什么办法,整蛊人有一手的两个小子硬生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听闻仲明他们要去南边的甘陇城做买卖,忙不迭想要跟着去,然而还是遭到无情地拒绝。二人只能如丧考妣地看着几个大几岁的伙伴憋着笑离去,再而回去继续钻研逍所书写下来的经文。
贸易队的行进路线也是山猪提供的,这条道路是沿着陇水向西南走,经过无生丘与奈何丘。说起这两座山丘也是有趣,无生丘东南朝向陇水,是一面悬崖峭壁,暴虎便被逼死在此处,西北是一道缓坡;奈何丘则相反,面向北方内陆是一面悬崖峭壁,南向陇水却是一道缓坡。此次行进路线正是绕过奈何丘,在其南侧陇水最狭小处渡过。
然而来到渡河处,仲明一行人看傻了眼。但见此处水流湍急,呼啸之声滔天作响,水雾被震荡得飞升起来,其上便只有一处简单的吊桥连接两岸。
“老天爷,就这么个吊桥,怕不是一车拉过去就要翻下去啊?”子车抚着胸口,一脸震撼地说着。
小武捶他一下,骂道:“闭嘴吧!”而后又向仲明建议道:“仲明,不如先将货物卸下,车子先推过去,货物一件件搬过去吧!”
仲明喉结上下动了下,点了点头,此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一行人花了整整一天工夫将辎重车、货物转移到南岸,累得不行。
来到南岸后,路途就变得平坦通畅许多。果然雁行山没有被甘陇氏或者哪个氏族收归囊中是有道理的,与此时一片坦途相比,雁行山的山路简直不能看。看来雁行山修建寨寨相通的大道是势在必行的,仲明暗暗想道。
向东南行进半日就进入了庞谷氏的领地,就有巡逻的武士发现了他们,勒令停下检查。这种检查也是为了防止不明来源的贼徒在领地内作乱劫掠,如果不出意料,接下来的路程还有遇到多次这样的盘查,然而这样一来确实会对一行人的行进速度造成影响。于是仲明果断拿出山猪交给他的玉佩来。
那带头的武士接过玉佩一看,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深深看了仲明等人一眼。而后挥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几句,后者便带着其他武士继续巡逻去了。武士将玉佩收入怀中,沉着脸对仲明说道:“你们跟我来。”
果然,山猪说的没错,遇到巡逻的武士只要出示家族玉佩,他们便会乖乖把自己带去庞谷氏的庄园,仲明暗暗想着。而一路上遇到几次武士巡逻,在带头的武士解释下也没有再盘查。
就这样来到了庞谷氏的庄园前站定。
“尔等先在此处等待,某进去通报。”
武士丢下一句话便往庄园里去了,留下一行人好奇地四处观瞧。仲明看到庄园外的农田连成阡陌,被严格按照四四方方的形制开垦。农田看上去有好有坏,此时已经渐入初冬,收割之后的谷草被堆在一处,远远望去一处处金黄的鼓包堆在田野间。
庄园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宏伟大气,外侧只由土墙为起,木制的大门刷上的红漆也已经变得古旧发黑,大门顶上穹顶覆盖的不是瓦片而是茅草。
“还真是朴实做派啊…”仲明嘀咕道。
不过一会儿,大门内有人出来了,当先一人是一名管家模样,五十许的岁数,花白着鬓发,其后跟着刚才那个武士。管家来到仲明一行人跟前,和气地问道:“让各位久等了,不知哪位是领头阁下?”
“在下便是。”仲明上前一步朗声回道。
管家点点头,往门里作了个“请”的手势道:“请随某来。”而后给身边那个武士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站到小武等人那边温声说道:“其余诸位请随我到别院落脚歇息。”
仲明朝小武点点头,便跟着管家入到庄园内。再观瞧内部建筑,发现虽仍旧显得古朴,其墙面由土料夯实,木料固定,但好歹刷上白漆,穹顶皆用黑瓦排列覆盖,总算有豪强的样子。其间草木摆设别具一格,枝叶繁盛而有序,显然是有定期精心修剪的。
一路走马观花,跟着管家在庄园里绕了一通,才到达一处阁楼。管家敲了敲房门,打开进去,房间里传出他的声音。
“家主人已经带到。”说完便退了出来,朝仲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仲明会意,只身进入屋内,但见一个中年人把玩着仲明带来的那串玉佩。真的,如果山猪不是事先告诉他说这是他兄长,仲明万万是不信这两人会是兄弟的。山猪面相粗犷,还有一股子老农气质,而面前此人则生得丹凤眼,面色白皙,虽皱纹已然留下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一位美男子。
这就是庞谷氏家主——伊吾。
“小子仲明,见过,嗯…庞谷家主?”
伊吾放下玉佩,看向仲明,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他仔细端详片刻,觉得这小子浓眉大眼,生得一副挺容易让人记住的面貌,就是还扎着一些辫发让人看着有些粗野。不过眼下也无关紧要,他平静地问道:“吾弟伊鸿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