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举着火把的尖刀队队长回头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你捣什么乱?你他娘又不是炮兵,清军这些红夷炮你会用?清狗现在还乱着,咱们不趁机炸了他们的火药炮弹、破坏他们的火炮,清狗反应过来,必然立刻来抢炮!”
“谁说不是炮兵就不会用炮了?老子也学过炮兵手册的!”陈镇从怀里摸出一本手册挥了挥,朝着远处一指:“清狗那什么王爷的大帐就在那边,红夷炮刚好能轰到,让我打上一炮,打不死那清狗的王爷,也能吓一吓他们!”
那尖刀队队长朝那边一看,犹豫着没有说话,另一队赶来的尖刀队的队长则听得分明,问道:“你真的会用红夷炮?”
“放心!”陈镇拍着胸脯保证:“我在学习班里,真跟炮队的弟兄们学过,这火药炮弹点把火的事,晚些再炸也一样。”
那尖刀队队长点点头,拉了一把举着火把的同僚:“赌一把!若是能一炮轰了喇布,这场仗就是必胜之局!”
众人也不多话,便各自去布置安排,陈镇带着人挑了一门红夷重炮,几个壮汉奋力推着炮车,将这门红夷重炮的炮口转向喇布的中军大帐方向,那里伸起了好几个孔明灯,喇布的王旗也挂上了高高的旗杆,一架元戎车正飞速架起,喇布正在试图稳定军心、指挥各部重组和反击。
清军的反应并不慢,混乱之中一队骑兵飞速向这里赶来,他们有些人穿戴着全甲,大多数则没有披甲,有些人只穿戴着简便的布面甲或披甲,甚至鞋袜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踩在马镫里,显然都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便集结作战,见摆放火炮的空地已经被红营的尖刀队占据,骂出声的都是如野兽一般的满语。
“估摸着是清狗左营将官的戈什哈!”一名尖刀队队长判断着,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爆炸,震得大地都在剧烈的摇晃,让陈镇等人几乎站不住脚,清军右营之中则升起一股浓密的黑烟和冲天的火焰,搅在一起,在空中凝成一道蘑菇云的模样。
“攻打右营的弟兄炸了清军的火药!”那尖刀队队长喊了一句,回头瞥了眼还在拼命转动着千斤轮的陈镇,紧紧握着手里的三眼铳:“我来给你们挡一阵!”
那尖刀队队长嘶吼着冲向那些戈什哈,清军营帐杂乱,又到处都是慌了神乱逃乱跑的清兵,那些戈什哈骑着马也跑不起速度,见十几个尖刀队员冲了上来,干脆也跳下马,如恶狼一般嚎叫着挥舞着刀枪,两边很快便撞在了一起,鲜血的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
“后边被截了!”一名爬上弹药堆的尖刀队员大喊了一声,陈镇扭头扫了一眼,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冲来的方向好几个骑着马的清军军官正在扯着嗓子嘶吼不停,挥舞着马鞭将混乱的清兵集结起来,栅墙缺口处杀声震天、铳声不断,显然清军正在和后续攻营的红营战士争夺着那些敞开的缺口。
清军也发现了他们摆放大炮的空地被尖刀队夺去,右营那还未消散的蘑菇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红营的计划,好几个清军将官集结了几十人或数百人的兵卒,便驱赶着他们向这片空地攻来。
陈镇的周围许多已经冲入营中的红营战士布置了一道简陋的防线,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和这些尖刀队员打声招呼,所有人跑到这里一看,就知道陈镇是什么打算,自发地便集结起来布置防线阻挡清军的反扑,就连那爬上一处火药桶垒成的“高山”上厉声指挥的一名红营标长是不是他们本营的将官,都没人腾出一点时间去询问和质疑。
周围的喊杀声刺痛着陈镇的耳膜,八旗的重箭飞射而来,穿透了一名挡在他身前的尖刀队员的盾牌,他痛得闷哼一声,却依旧挡在陈镇身前,一旁举着火把的尖刀队队长伸手帮他把箭杆折断,咬着牙看了过来:“清狗越来越多了,再不发炮,咱们点了火药也没法撤至安全距离了!”
陈镇没有理会他,奋力扭着千斤轮,炮尾在土地上刮出一道深沟,炮口终于对准了喇布的营帐方向,陈镇大吼一声“火药”,一名红营战士抱着一个火药桶跑了过来,左肩上插着的一杆狼牙重箭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不停。
陈镇却犯了难,喇布的炮队还没有像岳乐等部一样规范化,火药还是桶装,既没有定装也没有标识,根本不知道一桶到底装了多少,陈镇摸出炮兵手册焦躁的翻来翻去,一旁那名尖刀队队长见状,急躁的喝道:“你他娘的不是说你懂开炮吗?怎么还临时抱佛脚呢?”
“干他娘,炸膛就炸膛吧!”陈镇也骂了一句,先清了膛、塞入引燃物,抱着那火药桶,心里估算了一下,把里头的火药倒了一半,剩下的统统倒入炮管之中,用装药杆压实,然后再换了填弹杆,把尖刀队员抱来的炮弹推入炮膛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清军也离得越来越近,几支羽箭射在铁铸的炮管上叮当作响,陈镇深吸口气,抢过那名尖刀队队长一直紧紧抓着的火把,点燃了红夷大炮的引信,一阵滋滋的响声,随即便是一声巨人的怒吼,一发火红的炮弹裹着浓烈的硝烟冲出炮膛。
时间紧迫,陈镇没有将红夷重炮打桩固定,沉重的重炮在巨大的后坐力的影响下跳起了三尺高,炮架也随之崩裂,木刺暴雨一般横扫四周,将附近的尖刀队员和红营战士尽数扫倒。
陈镇也被扫倒在地,他身上的布面甲根本无法阻挡近距离飞速袭来的木刺,只感觉身上一阵阵针扎一般的疼痛,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的余光之中只见附近正在激战的清军兵将和红营战士默契一般的顿了顿,集体转向清军主帐方向,陈镇疼的满脸惨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的转着:“我……打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