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到雒阳并不是太远,约五百里左右,以林俊单人独骑的脚力快则一天,慢则两天便可到,但林俊却没有策马疾飞,而是择定方向,信马由缰向官渡缓缓而行。
一路行来,勤劳的百姓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在田间辛勤耕耘,希望能够收获丰硕的果实,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晌午时份,林俊驻马田间,找了一个回家歇息的老者,表达了自己想到他家去吃饭的想法,老者虽是欣然应允,但眉宇间却是有淡淡的忧愁。林俊随着老者到了个农家小园,园子外面种着一棵老槐树,所谓围墙则是一些不知名的小杂树半编织半天然地围起来的乱篱笆,而墙则是一些茅草麦苗混着一些泥巴和在一起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法贴在上面,形成一堵薄薄的墙。而屋内却是无家具摆设,只有几张用一些茅草织起来的坐垫子,还有几张类似茶几一样的桌子。看到这,林俊不禁哑然,忽又想起这个时候的人都是习惯跪坐分食,不禁又深深怀念起那柔软的皮沙发了,哪怕是假皮都好啊。
席间,林俊了解到老者姓韩,家里老伴张氏,膝下一子在城务工。连年的天灾使得土地荒芜,庄稼欠收,他们的努力往往只能换来微薄的收成,而近几年官府却是不断地增加税收,村里大部份的人都已经是靠着一些野菜根与糊糊过日子了。林俊听罢,沉吟不语,看着手中黄黑黄黑的窝窝头,心里泛起一种无力感。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马上就是乱世了,到时候,刚才在村口施符水救人的那道人可就会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挟裹大量的百姓,流民,盗贼杀向官府。林俊看了看这对老实的农家夫妻,心想,到时,恐怕这清贫而幸福的小家庭,会是被乱世伤得最痛。
饭后,林俊问明了往荥阳方向的路,给老者留下了几颗碎银,在老者的感恩中默默远行。
林俊一路纵马疾行,举目大部份尽是韩姓老者那种住房,只有过了荥阳,那种茅草房才慢慢少了,而青砖房多了起来,但几乎没有迎面而来的百姓都是面容枯瘦,带有菜色。看起来是食不裹腹的那种,不少人看着林俊骑的呼雷驳,那眼神就像是乞丐看着一盘炒得喷香的五花肉,不过忌于林俊手中明晃晃的家伙,都没敢轻举妄动罢了。
雒阳,芳泽阁中。是这座城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灰瓦红墙,庄重典雅。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芳泽阁”三个金色大字。大门长期站满了一些莺莺燕燕,对着来来往往的形形色色的男人招摇。
走进大门,是一个宽敞的前院,院内有花草树木,石桌石椅,还有一个水池。水池里养着几尾锦鲤,在池边游来游去。前院的两侧各有一扇月亮门,通向后院。后院是芳泽阁的主要场所,分布着许多楼阁,都是供客人住宿的房间。这些楼阁错落有致,造型别致,有的像展翅欲飞的鸟,有的像高耸入云的塔,有的像清秀婉约的女子,各具特色。楼阁之间有回廊相连,曲径通幽。
在芳泽阁里,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她们每天都会精心打扮自己,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涂着最艳丽的脂粉,带着最迷人的笑容,迎接客人的到来。而此时,芳泽阁的老鸨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一脸看轻的公子。只见此人年纪约二十八九岁,白面无须,生得面如冠玉,身着一件华丽的长袍,腰束一条紫玉带,头顶束发冠,手持一柄佩剑,剑鞘与剑柄上均镶钳着一颗绿色宝石。端的是个贵不可言的打扮,极尽华丽。此人正笑吟吟地望着老鸨,虽是在笑,但眉宇间总有一抹淡淡的忧愁。
老鸨正在手足足措地解释:“刘公子,你请稍等,来莺儿正在贵客处献艺,马上就过来。”那刘姓贵公子也不发怒,只是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微笑着道:“不妨事,我等等也无妨。”老鸨谢过退下,那刘公子把佩剑放下,端起 一杯茶,饶有兴趣地走到窗边,从二楼望下,街上人来人往,竟呆呆入神。不一会,老鸨又急急忙忙走进,一见那刘姓公子便又满面堆笑地道:“哎哟哟,刘公子啊,来莺儿被贵客要求续艺,恐怕还得再等等哦。”
那刘公子闻言,从沉思中醒过来,看了看窗外西坠的红日,微微一叹,“唉,既然不凑巧,那就算了吧,我下次再来吧。”说完,转身放下茶杯,顺手抄起那柄华丽的佩剑,正打算转身离去。那老鸨一看,哪里舍得到嘴的鸭子飞走了,连忙上前拉住那刘公子的手,“哎哟,刘公子哪里话,我们芳泽阁可不只有一个来莺儿,还有其它姑娘啊,你看,桃红,柳绿怎么样,还有秋菊,冬梅.......”老鸨的声音嘎然而止,不为什么,只因为那刘姓公子正皱着眉看着她拉着刘公子的那个手,脸上泛起淡淡的不悦之色,不怒自威。老鸨顺势赶紧把手放下,双手拍了拍,“姑娘们,都出来,都出来,给刘爷看一看。”这挺好,一会就从公子升级成为爷了。话音刚落,一群莺莺燕燕鱼贯而入,哪知才走进四五个姑娘,就听那刘公子道,“且住,且住。”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说完再也不看那群姑娘,一手拉住那老鸨,同时把剑挟于腋下,另一手在袖里摸出一锭黄澄澄的黄金塞在那老鸨手中,同时嘴里一边说道,“这样吧,今天天色实在已晚,我有要事在身,明天我再来,这算是来莺儿明天的订金,你明天不可让她再接其它客人。”老鸨一看,脸上笑容更盛,那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飘飘一福,嘴里道:“紧遵刘爷吩咐。”那刘公子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了。”老鸨笑得跟花一样,打了个手势,“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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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刘爷.....”
刘公子闻言,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心道:都成爷了,真的老了么?
而那芳泽阁三楼的一个雅间内,只见檀香缈缈,有一半截轻纱掩面的少女正端坐于一张琴前,纤纤十指如葱白玉脂般,双手轻抚,一曲《高山流水》于指间缓缓倾泻而出。而少女对面的矮桌边,正斜躺着一位年轻公子,正半眯着双眼,一脸淫笑地看着抚琴少女,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对着多点面的人招了招手,马上进来了一个,那年轻公子问了声,“林茂,李果两人还没回京吗?可知此时他们走到哪了?”来人躬身答道:“禀公子,林茂与李果预计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到京了,现在估计也已经跟张爷走到京城附近了。”那年轻公子捧起酒杯,嘴里喃喃地道,“张勋啊张勋,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啊。”随即把眼睛转回对面抚琴的少女。笑嘻嘻道:“来莺儿啊来莺儿,你弹这《高山流水》好像不太应景啊,明儿给我们来一段《十八摸》,今天先到这吧,公子我先打道回府啦。”对面抚琴少女身形猛地一震,琴音戛然而止。匆匆起身,向着这少年公子福了一福,但那少年公子已转身下楼,招呼着众奴仆,匆匆离去。抚琴少女在见众人下楼后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脸上挂着一抹挥不去的愁容。
林俊望着那西沉的金乌,暗道:想来直到雒阳也是很晚了,估计也赶不上关城门之前进入。随即找了个村庄,缓缓策马而入,只见那村口驻着一个大石头,上刻着:龙虎滩村。而大石头边上,正有一幼童手持柴刀在砍着路边的一些不知名的杂木。不远的地方也有四五个幼童一起嬉戏,显得这个砍树的幼童是如此的独立特行,小童认真地在砍着小杂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林俊的到来。林俊不由得觉得有些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只见那小童头扎着两个冲天小羊角,还穿着一条开裆裤,手上拿的柴刀正一刀一刀地砍着小杂木。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脸上有明显的小手印,估计是自己的小脏手在脸上胡乱涂抹的,鼻子下有两行白色的东西随着呼吸进进出出,看着马上要流到嘴马上了,不经意间又吸了回去。那小童这下也看到他了,放下了手中的柴刀,也是瞪着眼看着林俊。就这样,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一会。林俊笑问,“小娃,你们村里有酒馆或住宿的地方吗?”小童看了看骑在呼雷驳上的林俊,抬手指了指村里:“在......在......在那......边,有......有......有酒卖.......卖.”原来这小娃是个结巴,林俊听着是真的累,但还是笑着跟小童说了声谢谢,一催马,顺着小娃指的方向前行。
龙虎滩酒馆。
林俊远远便看到酒旗招展,林俊下马信步上前,店里已走出一个酒保,笑脸相迎,“客爷,吃饭还是住店?”林俊把缰绳递了过去,“上好草料喂饱,今晚就住这里了。”“好咧,客爷,这边请。”酒保客气地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