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三)

隆庆中兴 休息的云 1059 字 2个月前

对于沈炼这种人,朱载坖有些了解,他们嫉恶如仇,忧心国事,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严嵩确实贪污受贿,但是要把大明现在的种种弊端,都归咎于严嵩,朱载坖觉得这是不公平的。

沈炼这种人,和杨继盛很相似,过于刚直而不谙刚柔并济、明哲保身之道,过于急躁、固执己见,在他们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像严嵩这样的人,那是士林耻辱,一定要弹劾的。

实际上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严嵩想要做什么,而是嘉靖想要什么样的严嵩。没有严嵩,嘉靖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吗?上来的或许还不如严嵩呢。

所以说朱载坖就是一个问题,扳倒了严嵩,真的能解决大明现在的问题吗?旁的不说,南倭北虏,就这么好解决吗?徐阶负天下之望,是把俺答械送京师还是打得俺答不敢南望了。

这些事情哪是换一个首辅就能解决的。

朱载坖问道:“南倭北虏,是扳倒严嵩可以解决的吗?水旱无时,是扳倒严嵩可以解决的吗?漕运梗阻,是扳倒严嵩可以解决的吗?黄河泛滥,是扳倒严嵩可以解决的吗?流民遍地,赈济无方,是扳倒严嵩可以解决的吗?若是扳倒 严嵩,就可以天下大治,别说扳倒严嵩,就是诛他九族又有何妨呢?”

现在大明的种种问题,有的是积弊已深,暴露出来了,有的是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非常复杂的事情。朱载坖当然知道沈炼的意思,扳倒严嵩,实现众正盈朝,好像天下就能够垂拱而治了。

朱载坖知道,后来大明还真的实现了众正盈朝,不信你看崇祯朝用的首辅,韩爌、孔贞运、魏藻德、陈演等人,哪个不是清流,有圣人苗裔,还有状元、文坛领袖,众正盈朝之后,效果果然是很明显的。毕竟万历、天启两朝没有谁敢说计五年,全辽可复的猛人,崇祯朝就有了嘛!

大明中兴有望啊,结果是回光返照,油门焊死,朝着亡国的路上一路狂奔。故而朱载坖对于这帮人天然的有些反感,大明的政治,确实有很多陋习,但是这些陋习哪是一天一日形成的,都是年深日久而来的,把这些事情都归罪于严嵩,那是纯扯淡。

沈炼可以在王府,但是朱载坖不会容忍沈炼成为自己的一个隐患,他是不会参与进朝堂的政治斗争的,严嵩也罢、徐阶也罢,朱载坖无意得罪,也无意去主动结交。

面对着朱载坖的这些问题,沈炼不由得有些无法回答,这些问题,都是大明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他也知道,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决的。

李春芳说道:“按说沈经历是科场前辈,李某不该这么说的,但是李某还是要说,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故夫柔刚微彰以望万夫,盖君子哉!前代之言,沈经历深思之。”

高拱也说道:“沈经历,现今你的一举一动,非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干洗到王府,你做什么自不要紧,可是要是因此牵连到殿下,那就百死莫赎了!”

高拱说出了朱载坖一直想说的话,沈炼自己要找死当然不关朱载坖什么事,但是他别牵连到自己啊,到时候让嘉靖或者满朝文武误会了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啊。

朱载坖想了想,决定剽窃一下鲁迅的诗,对沈炼说道:“沈经历,孤有一诗,可送于沈经历,沈经历可以深思之。”

说罢朱载坖随口吟来: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朱载坖吟完,沈炼和几位讲官都有些诧异的看着朱载坖,沈炼可是越中十子之一,也算得上当事的文坛翘楚,诗文水平自然不差,他仔细琢磨着朱载坖的这首诗。其中既有勉励,也有规劝。

沈炼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殿下之意,下官已经明白了、只是下官现在一个刀笔小吏,就算想为国为民出力,亦不可得也。”

朱载坖笑着说道:“只要沈经历想,孤愿意给沈经历一个差事,只是有些苦罢了。”

沈炼笑着说道:“只要是为国为民,死且不避,遑论苦哉?”

朱载坖于是说道:“去岁杨椒山回乡,想在他的家乡推广种植玉米,孤想椒山公也是君子,沈经历可以带着种子和精熟玉米种植的老农,去保定协助椒山公推广玉米,也算为百姓多挣一份口粮。”

沈炼赶紧领命,朱载坖加以画饼后将他送走了,终于把这颗雷送出京师去了,杨继盛可比沈炼脑子灵光多了,到时候让李春芳给杨继盛写信,多开导开导一下沈炼就好了。

李春芳笑着说道:“殿下的诗才,确实了得啊!”

朱载坖连忙笑着摆摆手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时灵光乍现,当不得真的。”一众讲官都是笑笑把此事揭过了。

无逸殿,嘉靖的案头已经摆着朱载坖今日的诗了,嘉靖闭着眼默念了几遍,笑着说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这是说给朕听得呢,他要是真的躲进小楼,朕就不必操心他了,免得一天惹些是非来。”

黄锦笑着说道:“殿下乃是陛下皇子,当然和陛下一样英睿不凡了。”

嘉靖对此只是笑笑,说道:“是吗?你看景王呢?也是朕的皇子,蠢笨如同牛马而不自知。”

这话黄锦怎么好接,只是笑笑而已,不过朱载坖的这首诗很快传遍了京师,不少读书人都在猜测朱载坖这首诗的含义,毕竟诗言志嘛,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朱载坖,对此则不发一言,好像真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

对于外间的这些传闻,朱载坖根本懒得理会,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失了,反而是急于解释,很容易搞出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