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撰,愿您福禄双全。”
这一声声低语,虽尽量压低,却依然清晰地传入耳中。
欧阳志的面容原本木然,但不久,冰冷的霜花便在他脸上凝结。然而,随着他的脚步,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束缚,夺眶而出。前方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道旁的人群却越来越多,他们如墨的影子静静地守护着,不敢跨越任何界限,既为这位大恩人的离世而悲痛,又为他的离去,心中泛起一丝慰藉。
欧阳志终于放声痛哭,行至大广济寺附近,他停下脚步,哽咽地擦拭着泪水。滚烫的泪水融化了脸上的寒霜,他停下脚步,又继续前行。身后,无数人哽咽抽泣,情绪无法自持。
王宝等人,心中如被刀割,欧阳修撰在坚壁清野时未曾动容,面对鞑靼人的威胁时未曾动容,矢石如雨,在他身边穿梭时未曾动容。然而,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他的动容。
只是,他们宁愿看到欧阳修撰始终面无表情,那样,他们心中的痛楚或许会减轻一些。
欧阳志边走边哭,泪水湿透了长袍,抵达城门时,早已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登上马车,车轮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而城门处的人群依旧如潮水般涌动。
马车驶出数里,车轮在雪地中留下痕迹,欧阳志在车内泪眼朦胧,突然,他泪眼婆娑的面庞上,露出了几分错愕。
“停车。”他突然说道。
车夫和随行的护卫立刻停下马车,欧阳志问道:“刘瑾,他在哪里?”
“这……不知道啊,没注意。”
“你们没有叫醒他吗?”
“忘了……”
雪中的马车和雪中的人群都有些茫然,仿佛差点将那位至关重要的刘公公遗失在这漫天飞雪之中。
刘瑾怀揣着沉重的行囊,步履蹒跚地走出屋门,行囊中装满了些微不足道的琐物,那些珍贵的宝物早已悉数赠予了那个可恶的萧敬。每想至此,刘瑾的心便如同被锋利的锉刀反复打磨,痛楚不已。尽管这些微末之物对他来说价值无几,却成了他曾在锦州留下的唯一痕迹,他怎能轻易舍弃?于是,这些不起眼的物品,便成了他心头的牵挂,不得不打包带回。
他黯然神伤地走出屋舍,环顾四周,不禁疑惑:这街道上怎会如此寂静?他左顾右盼,却只见一片死寂。
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仿佛置身于空无一人的荒漠。他扛起沉甸甸的包裹,在廊下徘徊,大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
一阵寒风拂过他的后背,他慌不择路地冲出中门,却发现这街市上空无一人,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刘瑾咬牙切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手中的包裹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里面的衣物、铁盆、瓷碟、半截蜡烛纷纷滚落,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