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从今天中午到现在,他可谓是好好感受了一番胆颤心惊的滋味。
有看到悬赏和开车赶路时的惊慌与担忧,有看到兰堂先生异能体的惊讶与黯然,有派遣各个机构处理赏金猎人的愤怒与焦虑……
还有对身处彩画集之中,情况不明的琉璃的担心。
哪怕在书上写下了既定的文字,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慌。
假如书的效果没有那么好呢?
假如还有什么其他同为规则类的存在也发挥作用了呢?
假如他有什么地方疏忽错漏,以至于造成新的无法挽回的意外了呢?
太宰治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继续往下想。
当几乎报废的汽车碾压过一具具尸体,撞击到旁边残损的建筑物上的时候……
当他撞开车门,踉跄地奔向前方的时候……
当他隔着金色的彩画集,看着晕倒在地的琉璃老师,想伸手解除异能却又不敢的时候……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早已存在,却一直被他忽视的事实。
他只是在恐惧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琉璃的死亡。
这是多么滑稽的故事,一个将求死作为自己人生目标的人,迄今为止唯一恐惧的事情是他人的死亡。
那是他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又正大光明喜欢了很久的人。
曾经太宰治并不清楚这份爱恋的重量,只是觉得那天的黄昏太过温柔,横滨的大海太过美丽,以至于他的心脏咚咚咚越跳越快,产生了名为爱的生理错觉。
但等到那天过去,那种错觉也没有消失,反而像某种顽固的癌细胞一样,像人类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生理缺陷一样,扎根在他的四肢百骸里。
心脏被感染,于是感情不受控制。
大脑被感染,于是理智全都溜走。
神经被感染,于是生出无数冲动。
在他鼓起全部勇气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在他不抱希望,满怀恐惧,抱着死亡和自我毁灭的觉悟去爱一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