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问道:“兄长是从薛府过来的吧?”
“嗯!”
“官家有了御批?”
“嗯!”
“如何?”
尚洙便将他在薛府看到的御批文字,低声说与刑恕。
刑恕听完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官家的意思是什么了?
“往后,府界诸县,尚公与其他诸位,还是不要随便去了……”
“若是去,最好也不要与府界的官吏、地方上的士绅有什么牵扯!”
尚洙听着,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
刑恕嗯了一声,道:“当今天子圣明宽仁……”
“独有一点……”
“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便是吾,若是一朝恶了天子,怕也是难逃贬黜啊!”
对此,刑恕是很清醒的。
所以,他才特意点出来,告诉尚洙这个旧友——别惹事,惹出祸来,我也救不得你!
“至于薛家?”刑恕想了想,道:“就这样吧!”
“往后三年,薛占射也不会再出现在人前了……三年后,他都快六十了,就算再想快活,也快活不起来!”
“倒是太学……”刑恕笑了起来:“往后怕是会越来越热闹!”
尚洙听着,若有所思。
确实!
太学现在已经有一位前宰相之子、仁庙的驸马在接受圣人经义再熏陶、再教化了。
现在,又有一个前文宗的小舅子进去。
可见,这不会是结束,而是开始。、
搞不好,将来有现任宰执家的公子进去接受圣人经义再熏陶、再教化!
刑恕看着尚洙,自然知道尚洙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
尚洙终究是在野的士人,朝廷里的事情,他不必知道太多。
知道的多了,甚至可能还是祸患呢!
说话间,刑恕家的司阍就来通报:“主公,都堂方才遣人送来了今日的人事除授名录……”
“嗯!”刑恕点头,从司阍手中,接过了都堂的邸报。
他只看了一眼,就坐了起来。
因为,邸报的末尾的一行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起复前行国子监直讲、审官院主薄沈洙为宣德郎、知陈留县。
如今,府界十七县官员任免,皆为天子亲除。
何况是陈留县知县的差遣?
所以,这是天子亲除!
而且是第一位被任命的府界主要官员!
沈洙?!
听着好像有些陌生啊。
刑恕皱起眉头来。
尚洙看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公有何疑难?”
刑恕看了看对方,然后说道:“官家今日亲除了陈留县知县……”
“起复前行国子监直讲、审官院主薄沈洙为宣德郎,知陈留县!”
“尚兄可知道沈洙?!”
尚洙听着,想了想,然后对刑恕道:“沈洙?”
“可是字子平的那位?”
刑恕点头:“可能吧?邸报上并未有表字……怎么,尚兄知道?”
尚洙点头,意味深长的对刑恕说道:“明公可知乌台学案?”
刑恕抿了抿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个远比乌台诗案惨烈的大案。
小主,
一位参知政事,数十位京朝官,以及数百位知名学者,被卷入其中。
最后,波及州郡,数千人问罪、下狱。
此案之后,王安石在朝中的影响力,可以说荡然无存!
此案之后,王珪、蔡确等人,真正掌握了大权。
此案是熙宁政治和元丰政治的分野!
此案之前,变法还是以王安石当年的思路在推动。
此案之后,变法真正的开始按照先帝的意志开展。
所以……
“这位沈洙是?”刑恕问道。
乌台学案爆发的时候,他虽然在京城,但还是个小不点,刚刚抱上吴充的大腿,还没得及去改换门庭,去抱蔡确的大腿——他当时就算想抱,也抱不上,因为当时的蔡确,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乌台学案、乌台诗案后,蔡确才开始崛起。
尚洙答道:“王司空之甥,沈道原之子……”
嘶!
刑恕倒吸一口凉气!
沈季长沈道原,那可是当年在朝中的第一王安石吹。
公认的王安石死舔狗!
为了将王安石的新学推广开来,他直接在太学里,连论语、孟子、尚书都不讲!
直接用三经新义、字说等新学书目取代之!
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
先帝岂能容他?!
于是,一场乌台学案,吹落朝野内外,无数王安石党羽。
此案之后,江宁的王安石,成为了孤家寡人!
甚至可以说是政治上的期货死人!
直到,当今天子即位,才开始慢慢改善。
如今,官家启用此人,而且直接除授为陈留县这个距离汴京最近的畿县知县。
官家想做什么?
考虑到明年,就是三年孝期届满。
所以……
官家难道想要给乌台学案平反?
只是想到这个,刑恕的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看到了机会!
一个可以进入两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