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和熙宁四年、十年的大灾对照后。
河北路的百姓,特别是生活在靠近河道两侧的百姓们,当然知道自己交的钱,没有白交。
哪怕是那些过去每年要交两三千贯的形势户们,如今也在给免役法唱赞歌了——河北的大水淹下来,是真的会淹掉他们的土地、产业和祖坟的!
章惇想着这些,微微吁出一口气,对苗授道:“那将军便与某一起上书汴京,请求卸任差遣吧!”
“末将谨从省佐之命!”
……
宋用臣骑在马上,站在东流河道的堤岸上。
他望着这条滚滚向东,流向德州的大河。
这条河道就远没有北流道那么宽广了,流量不及北流道的一半,流速就更慢了。
宋用臣是治水的老行家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水性向下,北流道的地势比东流道要低很多。
自然,黄河水就会更多的向北而去,而非向东而走。
同样的道理,东流道的流速和流量,都比北流道小所以,这条河道的泥沙淤积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先仔细沿途勘察,记录河道走势……”宋用臣对着他身边跟着的都水监官员们吩咐:“尤其要关注河湾等泥沙淤积情况严重之地!”
“未来数十年,河北能否安生,就全赖诸公此番查河了!”
“诺!”官员们在马背上拱手应命。
这些官员,都是宋用臣按照旨意,从河北路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家乡桑梓都在黄河两岸!
关乎宗族和祖坟安危,由不得他们不卖命。
于是,数十骑散往四方。
他们每个人都负责一道河段,而宋用臣则要将整条东流道都看一遍,并绘制这条河道的流经图。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寻找一个地势低洼,人口稀疏,经济匮乏的地方,作为将来大灾的泄洪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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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八年八月壬午(二十一)
江宁府,半山园。
王安石穿着素白的袍服,慵懒的坐着,披散着已经渐渐霜白的头发,抚弄着琴弦。
随着悠扬的琴声,整个半山园,都仿佛沉浸在音符之中。
在王安石的对面,他的弟弟王安礼,端正的坐着,听着王安石的琴音。
悠扬、潇洒、空寂……
王安礼叹了一声,他知道的,音声就是心声。
特别是对他的长兄这样的人来说,他从来懒得掩饰自己的内心。
高兴就是高兴,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想当官就是不想当官。
从来不愿和人玩什么三请三让的把戏,更懒得附和世俗之见。
这就是他的长兄——王介甫。
天下独一无二的奇男子!
一以贯之的君子人物!
良久,琴声停歇,王安礼抚掌赞了一句:“大兄的琴技,又高明了几分……”
王安石甩手道:“琴之一道,不过是个人的娱乐而已……就算有进益,也不值一提!”
然后他就看向王安礼,问道:“和甫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特地上门,是为了汴京之事吧?”
王安礼对自己的哥哥,当然是了解的,他点点头,道:“正是因为听说了汴京的事情……”
“小弟看不懂,便只能厚颜请兄长解惑……”
“宋辽新约……我朝究竟是吃亏了,还是得利了?”
“还请兄长示下!”
王安礼说完,就和年轻时一样,长身一拜。
他知道,他的长兄是这个天下有数的经济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