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这一年多的观察和感悟来看,这位官家已经将汉文帝的精髓学到家了。
嘴里都是天下万民,心中全是钱帛!
这样想着,韩绛就没怎么注意听门中的君臣对话了。
只隐约听了,官家又问了司马光一些事情。
但,都是些很私人的问题了。
比如说司马光有什么推荐的人才啊?
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啊?
还有什么心愿啊?
都是些虚应故事的事情。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历代以来,也都有规则。
像司马光这样的重臣,天子不亲视其病也就罢了。
一旦亲临慰勉,那么他临终的所有要求,基本都会满足。
可能等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吧。
门内的君臣对话,终于结束了。
官家在贴身的几个带御器械的御龙直的护卫下,来到门口。
韩绛连忙持芴正立,然后领着群臣,深深一拜:“陛下。”
“公等都进屋看看吧。”赵煦对他们说道:“与司马相公,好好说说话。”
说着,他就掉下一滴眼泪来。
“相公,受皇考托付,为朕顾命大臣,不辞辛苦,带病忙于国事,不舍昼夜,不顾自身,以至因劳成疾,可堪天下楷模,可为士人表率!”
“司马相公,所进忠言,朕当铭记在心,将来以之自省!”
“也愿诸公,都如司马相公,于朕多进忠言,拾遗补缺,辅弼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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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就叹息一声,一副无比悲伤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将司马光当成了国之柱石,视作了天下社稷的希望呢!
效果,自是立竿见影!
在门口的群臣,当即再拜:“诺,臣等谨遵陛下德音。”
然后,一一入内,来到司马光病榻之前,探视这位曾受天下之望号为旧党赤帜,一度被人们认为可以救时的重臣病榻之前。
此时,司马光的气色,已经衰败下去。
药效正在过去,他的身体开始不可避免的崩溃。
所有人看着这个如今已经枯瘦如柴的老人。
无论新党,还是旧党的宰执,内心都是五味杂陈。
吕公着作为司马光的老友,走上前去,蹲到他榻前,握住他的手,问道:“君实,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做的?”
司马光艰难的撑着身子,依偎在司马康怀中,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对吕公着道:“晦叔啊……”
“老夫无憾矣!”
是啊,他还有什么遗憾呢?
官家圣明仁厚,已主动表态,要减少官府对各种产业的控制、垄断,让利于民。
对他来说,此生已经圆满了。
还能苛求再多吗?
吕公着沉默了,而在人群中,范纯仁、吕大防、苏辙这些受过他照顾和恩惠的人,默默的开始掉眼泪了。
李清臣、安焘、张璪等新党执政,则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司马光受到的礼遇,在他们看来有些过了。
司马光却无视了这些,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终点了。
于是,他奋力的伸手,呼唤着一个名字:“纯甫……纯甫……”
他的学生,衣钵传人范祖禹哭着上前,跪到他榻前:“恩相,学生在!”
司马光抓住范祖禹的手,道:“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范祖禹一听就知道了,立刻拜道:“学生不会忘记的。”
“稽古录一书,学生会按照恩相的想法编完的。”
稽古录是司马光对资治通鉴的补充。
同时也是他针对资治通鉴,篇幅过长,没几个人能啃得了的这个弊病的改善。
其以若曰稽古为宗旨,于是乃分三篇《稽古》、《历年图》、《本朝百官公卿表》,以提纲挈领,方便后来者阅读、查阅。
司马光在洛阳的时候,就已经在写了。
入京后,也没有停下来,卧病期间更是日以继夜的用心于此。
可惜,他终究没有机会完全完成。
现在,他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的衣钵传人来做了。
“善!”司马光看着范祖禹,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此学术和政治上,他都不再有遗憾了!
而在门口,赵煦看着前方的院子里,早已经枯萎凋零的花草。
司马光,和他的上上辈子一样,已在这个八月底,走到了人生终点。
但江宁的王安石,却依旧活蹦乱跳。
赵煦听人说,这位宰相,自其女归家后,就已下了保宁禅院,不再吃斋念佛。
尤其是在其外孙吴牟也到了江宁后,居然老夫卿发少年狂,天天在家里给宝贝外孙做好吃的。
因为吴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