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吏去领赏钱的时候,李孝忠又把儿子和管家叫来。
管家只扫了一眼,便说:“阿郎勿疑,此乃简数,出自《朱氏算经》。犬子便在算学读书,俺觉得稀奇,也跟着学了《朱氏算经》。这些表格,当从左往右看。涉及简数的地方,都须从左往右读。”
管家提笔,把各处都翻译成汉字数字。
李孝忠带着儿子研究半天,忽地叹息:“若遇天灾人祸,濮州又要盗贼蜂起了。惠瞻!”
“孩儿在!”李清顾应道。
李孝忠说:“乡间各处庄园,保甲兵操练得勤快些。咱家宅子的院墙,再加高加厚,多养几个护院,各种兵器也要齐备。”
李清顾道:“父亲未免小题大做了。”
“你懂个甚?”李孝忠说道,“近百年来,濮州李氏从不遭盗贼,那是祖宗们积德,闯下偌大的好名声,便连盗贼都敬服有加。如今却不行了,鄄城县若起盗贼,一旦贼势做大,第一个被抢的便是俺家!”
李清顾只能说:“孩儿照办就是。”
李孝忠反复查看那些图表,每次观而细思,都能有新的感悟。
特别是朱铭以国家和地方的大事件,注解在关键数据处,两相结合之下,许多现象都能抽丝剥茧找出原因。
体悟良久,李孝忠不由感慨道:“朱铭此人腹有乾坤,若早生五十年,必为一代名臣。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这个世道,便连我李家之人,都做不得贤臣,只能攀附那奸党。若能选择,谁又愿污了祖宗清誉?”
李清顾道:“父亲,孩儿听说雷泽那边,县官正在清查钱孙两家土地。姓朱的,会不会也在鄄城这边方田?”
李孝忠冷笑:“鄄城知县都换了,蔡相派人专门与他作对。没有知县配合,他如何在本县方田?”
“也对。”李清顾觉得有道理。
……
黄龟年的妻子不姓冯,更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家是真的出身贫寒,祖籍江西丰城,又迁徙到江西庐陵。黄龟年便是在庐陵出生的,幼时随父迁徙到福建永福(永泰县)。
也没在福建置办什么产业,父亲就一命呼呼。靠着家中仅有的积蓄,母亲还要打零工,含辛茹苦将他和弟弟拉扯大,甚至穷得放弃科举去打工养家。
幸好遇到伯乐,永福县尉李朝旌惜其才学,不但资助黄龟年继续读书,而且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做妻子。
这准岳父也是倒霉,寒窗苦读十余载,还没来得及当大官,就病死在县尉任上。而且还算个清官,妻女带着灵柩回乡安葬,已经花掉了家中大半钱财。由于路程相隔太远,未婚妻没再跟黄龟年见面,只每年寄来一封书信。
一直蹉跎岁月,黄龟年二十三岁,李氏女二十一岁,双双拖成大龄未婚青年。
黄龟年金榜题名,被人榜下捉婿,同乡劝他另娶富贵女,反正他只有婚约还没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