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旉忙说:“不敢。贫道撰写农书,也是受陛下启发。”
这不是什么客套话,历史上的陈旉《农书》,总共只有一万两千字。而现在这本《农书》,却足足有五万多字,大部分内容都受到朱国祥的影响。
不但篇幅更多,涉及领域更广,而且写得极为深入细致。
就拿“整地”来说,讲得比朱国祥都细。
他把淮南、江浙的耕地分为高田、下田、坡地、葑田、湖田、早田、晚田等不同类型。又对不同类型的土地,进行分析阐述,还总结坡塘的堤坝种桑、塘里可以养鱼、塘水可以灌田,把这些农、副、渔组合发展的细节讲得很清楚。
还有怎么饲养管理水牛,怎样防治水牛病害,亦有桑麻套种技术等等。
甚至教农民怎样治理耕地,劝大家不要一味求全。家里有多少财力,就如何去耕种管理,一切按自己的实际情况来。
他还给土壤划分种类,称肥力耗尽是“土敝”,称土地板结是“气衰”,阐述如何让这种“衰田”焕发生机。
朱国祥在上白村时指导的“烤田”,陈旉也有深入研究,而且技术超过了此前的历代农书。
如果没有朱国祥出现,那么陈旉的这本《农书》,代表着中国古代农学的一个全新高度。
皇帝和老道士相谈甚欢,话题全都围绕着怎么务农。
聊着聊着,陈旉突然问道:“贫道听劝农官所言,陛下欲行‘三干一湿法’。为何棉花与水稻干湿交替种植,就能改良土壤,防治病虫害呢?贫道观察水稻与油菜干湿轮作,似乎也有这种效果。”
朱国祥笑着解释:“先说防治病虫害。农作物的病虫害,一种源于病菌,一种源于昆虫。不同植物的病虫害,那是有区别的,特别是水旱作物。突然把水田变成旱田,原本仰仗湿润环境的病菌和虫卵,就会变得很不适应新的土壤环境。反之亦然。”
“原来如此,”陈旉又问,“贫道晓得昆虫,可那病菌又是何物?”
朱国祥说道:“我赠先生一台显微镜,先生可自去观之。劝农司和医学院也有显微镜,甚至连府一级的劝农司,也常备着显微镜用于研究。”
陈旉完全听不明白,决定先去拜访一下劝农司。
朱国祥又说:“水旱轮作的干湿性交替,还会伴随土壤的各种氧化还原反应。嗯……怎么说呢,就是土壤里含有许多物质,每种物质有不同的作用,他们在不同的湿度环境,会跟空气进行反应……干湿交替会抑制一种叫甲烷的物质排放,还会促进另一种有益的物质生产排放……当土壤处于通气和厌气共存区域,或者是通气、厌气交替发生时,土壤中的某些细菌活性会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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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陈旉彻底懵逼了,直愣愣看着皇帝。
等朱国祥把一段话说完,陈旉由衷感慨:“陛下学究天人,贫道不及万一也。陛下的农学几已成道,贫道却是听不懂,无法与陛下坐而论道。”
朱国祥也很苦恼:“这涉及到化学,很多东西说不明白,也暂时无法给劝农官们演示。”
陈旉好奇问:“什么是化学?”
朱国祥说:“万物生化之学。”
陈旉熟知《易经》,顿时激动起来:“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农学之大道,竟然是天地大道吗?也对,没有天地交感,哪有万物化生繁衍?”
朱国祥说:“都说万物由阴阳化生五行而来,姑且不证其真伪,朕觉得天地之间还有诸多元素。今年落榜的士子,有一些愿意报名学农。其中几个,被朕选出来,作为第一批研究化学之道的学生。老先生如果对此感兴趣,可以一并去看看。”
“贫道修行半生,这道法没有修成,只会种一些药材和庄稼,”陈旉拱手说,“若能在老死前,得窥万物生化之道,真可称得朝闻道夕死足矣。”
朱国祥说:“化学研究的各种器具,朕早已让人在打造,这几天估计差不多了。老先生且在京城住下,一切准备充足即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