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早就想好了借口:“敢叫胡老板知道,我夫君一生任侠,从不肯害命,也终没能逃过监终一劫,徒留阿宝一人。如今,已经不愿继续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宁愿于芦川蜗居,烟蓑雨笠,皈依佛法。只因还有一班靠我夫妇吃饭的部下,故以欲将数年所获船械变卖,加上积攒的白镪黄金,听闻盛左堂募股筹资,便想着参与其中,日后我们没了营生,还有个正经的来钱处,也不枉大家跟随我们一场。”
“哦……”胡赓堂恍然大悟。
听闻金昆秀死后,江浙两省的督抚,合议在太湖会操,当真是钲鼓宣天,旌旗蔽日,声势异常浩大。
原来是被官府剿怕了,这阿宝想要将贼赃洗白。
自古以来,这种事便屡见不鲜。
比如明朝时期的郑芝龙,再早些时候的水泊梁山。
只是有人站稳了跟脚,而有人却玩脱了。
不过他心里暗自鄙夷:区区太湖盗,竟然想参与到这等家国大事。他们那一亩三分地,才能产出几何?
心里这般想,可见阿宝提到亡夫之时,露出罕见的小女儿姿态,悲悲戚戚的看着我见犹怜,胡赓堂心里火热,嘴上就松动起来:“阿宝姑娘,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又慈善性诚。胡某在汉口,倒是颇有些耳目。也不瞒你,日本那边,来的是以日本制铁所和三口财团为首的一干人马,据闻他们只肯筹措200余万两银子。距盛左堂想要的1500万两,尚有很大缺口。阿宝姑娘若是有心,胡某倒是可以牵线搭桥……”
赵传薪诧异的看着阿宝,没想到小寡妇还有这种临机应变的本事。
只是话题到了这里,就须更加小心,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宝有七分真情流露,有三分是演的,她满脸无助和为难:“胡老板,阿宝在汉口人生地不熟,却不知盛左堂在哪里与日本人商议?”
胡赓堂既已放下戒备,加上色迷心窍,就知无不言:“在日租界的三井洋行。”
反正这种事惠而不费。
赵传薪将烟掐了,在地上碾了碾。
胡赓堂看的直皱眉。
赵传薪见仆从已经端菜,准备开席,就起身看了看,发现不是剩菜剩饭,顿时眉开眼笑:“胡老板大气。”
胡赓堂平时铁公鸡一毛不拔,唯有在烟花柳巷,或者欲行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的时候,才肯“下血本”。
显然,他相中了面貌端妍却颇有江湖儿女气质的阿宝。
这种气质,在风月场是见不到的。
他自得一笑,也起身:“阿宝姑娘,请上席。”
可阿宝既已完成了任务,归心似箭,有心离开:“胡老板,饭便不吃了吧……”
胡赓堂脸一板:“这就走,岂不叫人诟病胡某待客之道?”
赵传薪点头:“是啊是啊,今夜不如就在胡老板家睡了,我看胡老板家里空房间有的是。”
阿宝瞪了赵传薪一眼。
胡赓堂这会儿看赵传薪又有些顺眼了:“这位法师说的极是。”
等仆从又上菜,赵传薪抓住一人问:“这酒菜是新做的吧?”
仆从愕然:“刚出锅……”
胡赓堂脸又黑了。
席间,胡赓堂举杯:“阿宝姑娘,敬你一杯。”
阿宝硬着头皮:“我极少饮酒的,还望胡老板……”
“诶?”胡赓堂满脸不悦:“阿宝姑娘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喝两杯解解乏也是应该的。”
赵传薪在主家动筷以前,已经甩开膀子开吃了:“哎,喝什么酒,吃菜吃菜,大伙来这里都别跟我客气。本杰明,你这个兔崽子,这条鳙鱼为师还没吃呢你就抢了鱼腩……”
举着杯的胡赓堂:“……”
正在此时,之前离开的小妾去而复返,尖声喊道:“老爷,你就知道喝花酒,咱们孩儿又发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