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青一脸感慨的说道,整理了一下身上一尘不染的袍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朝堂的事?怎讲?”
方重勇装作一脸迷惑询问道。
韦青侧过头,双目眺望远处碧绿的江水,很有些感慨的说道:“开元二十一年,关中大旱,长安缺粮甚多。次年三月圣人携百官入洛阳就食。返回长安后,圣人大怒,以为颜面扫地,遂命裴耀卿整顿黄河与江淮漕运。
小主,
三年之期已到,裴相公政绩斐然,但是……”
很多话,怕就怕“但是”二字。
方重勇听郑叔清说过这事,裴耀卿虽然把黄河漕运整顿了,却又卡住了江淮漕运,导致运费暴涨。除了长安得了粮食外,两淮与江南的百姓与官吏都叫苦不迭。
当然了,对于朝廷相公们来说,李隆基满意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我想,裴相公,应该是将江淮的米粮布匹等物,截留在黄河中游孟津等地建立常平仓,以抑平长安粮价,稳定民生了。”
方重勇不以为意的说道,这种结局,用屁股去猜都能猜到。
听到这话,韦青哑然失笑道:“你已经不是一般的神童,而是国之祥瑞了。你说得不错,裴相公下令沿黄河建置河阴仓、集津仓、三门仓,征集天下租粮,由孟津溯河西上,三年时间便积存粮米七百万石,省下运费三十万缗。
并将这笔钱款充作官府的和市费用。”
所谓和市,就是与边镇外族交易所开的市集,可以理解为国家进口准备金。
也就是说,裴耀卿将这些钱公用了,而不是交到了李隆基的小金库。
方重勇心中暗想,如果他是李隆基,一定是脸上笑嘻嘻,嘴里喊爱卿,心里麻麦皮。
当皇帝难道是为了造福天下人?
或许有这样的皇帝,但绝大多数想当皇帝的人,无论有没有当上皇帝,他最终的想法一定是更好的享受生活!
看到方重勇一直不说话,韦青微微皱眉道,继续说道:
“剑南节度使王昱,乃是裴耀卿举荐。如今王昱因为南诏之事被罢官,裴相公被牵连,已经被罢相,担任刑部尚书。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则是……你不用我说那么直白吧。”
“我明白,明白。不该说的话,不去说。”
方重勇点了点头,等待韦青的下文。
他又不认识裴耀卿,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地方,相信韦青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你父这次秘密返回了长安,并入宫见了圣人。他干了一件与裴相公当年一样的事情,然后嘱托我如果有机会,就带你回长安。当然了,我并不推荐你现在就回长安。
现在长安的局面,有些诡谲,你乃是天子近臣之子,很容易卷入漩涡。”
韦青有些无奈的说道。
“有的人啊,你对他好,他不见得能记住;你对他哪点不好,他能记一辈子。”
方重勇忍不住哼哼了一句。
“我只当你是在抱怨你父亲。”
韦青微微皱眉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正是因为有李隆基,他们这些梨园子弟,才能出入长安的上流社会。所以很多话方重勇可以说,他们是绝对不能说的。
韦青当然听得出来,方重勇就是在抱怨李隆基刻薄寡恩,只记仇不记恩。方有德干的那件事,韦青也是很佩服的。只是李隆基一定不会高兴就是了。
从这一点看,方重勇似乎也没说错什么。
“如今,李相负责整顿漕运,你是不是真有把握处理好夔州江关的事情?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带你回长安,你还能全身而退。要是最后事情办不好,郑叔清肯定倒霉,你也落不到好的!”
韦青忍不住提点道。方重勇与郑叔清非亲非故的,实在是没有必要跟着这艘船一起沉下去。
“夔州三十万贯的关税,已经有眉目了,天使可以回去禀告圣人,明年上元节前,肯定可以办妥。”
方重勇自信满满的说道。
“还有……罢了,等你什么时候到长安再说吧。”
话不投机,方重勇油盐不进,完全不打算跟着自己回长安,韦青无奈叹了口气。
方有德是希望方重勇能入皇宫,在禁军中谋一个差事的,没想到对方这么有“逆子”的潜质,看来是没打算按方有德安排的步子走了。
至于读书考科举,以之前方重勇那痴愚的模样,是那块料么?
“你去吧,我今日便返回长安述职,还想再看看这夔州的山水再出发。”
韦青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让方重勇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一位一直在那悲春伤秋的,是干啥呢?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郑叔清的事情,方重勇目前才做了一半,能不能成其实要两说,他现在不过是打脸充胖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