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所有人都为叶青的反应而感到纳闷之时,心思细腻的马皇后,却是在屋檐下看到叶青眼里那淡淡的追忆之色。
只是她不明白,叶青为什么会在听到老兵请战的消息之后,独自跑出来感受风吹雪打,又为什么会眼里突起追忆之色。
马皇后的眼里,叶青只是眺望北方的同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紧接着,他就看着这片逐渐被自己手心温度融化的雪花,眼里的追忆之色还愈加的浓郁。
时间回到大唐贞观三年八月!
唐太宗李世民接受了代州都督张公瑾的建议,决定攻打东突厥,他拜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命其统帅全军,攻灭东突厥!
贞观四年正月,朔风凛冽,塞外尽是一片雪白。
夜幕繁星的狼居胥山下,
李靖率领三千精骑兵,急行军至此,他却突然勒停了战马。
他的身后尽是飞驰而过的骑兵,唯有他与他的学生叶云,以及近百头发花白的老兵,停留在这里,仰望着白茫茫的狼居胥山。(叶云:叶青大唐时候的姓名)
“小子,知道这是哪里吗?”
已经五十九岁的李靖骑在马上,看着狼居胥山问旁边的年轻小将道。
叶云拱手行礼道:“回大将军,这里是狼居胥山,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就是在这里。”
说到这里,叶云不再严谨,只是笑着道:“师父,要上去一趟吗?”
“看看这些跟随您的老兄弟,他们可都是望眼欲穿啊!”
叶云看着这些已经五六十岁,身体早已大不如前的老兵,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强忍寒冬与颠簸追随至此。
因为李靖既是他们的元帅,也是他们心里的大哥。
当然,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作为一个兵,能活到这把岁数已属幸运,如果能不死在病床上,那就是人生之大幸了!
而他们现在望眼欲穿的看着狼居胥山,也只是想着如果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跟随大将军上去一趟,那就真是战死都要笑着闭眼了。
“哈哈哈!”
可也就在老兵们眼巴巴的看着狼居胥山之时,
李靖却是笑着调转马头,看着颉利可汗逃跑的方向,目光坚毅道:“何必执着于封狼居胥,抓到阿史那.咄苾(颉利可汗),才是我们最大的功勋。”
“小子,你记住,世上只有一个霍去病,封狼居胥一回就够了!”
小主,
“我等后世要做的事情,不是学着他封狼居胥,而是打到比狼居胥山更远的地方去!”
老兵们听到这话之后,也是不再看狼居胥山一眼,继续追击而去。
李靖见老兵们已经远去,也不再严肃,只是笑着说起了大实话:“其实吧,你师父我的军功已经多到不在乎军功了。”
“这狼居胥山看一眼就行,不上也罢!”
话音一落,李靖便披风一扬,飞马疾驰而去。
叶云看着远去的李靖,也是笑着自语道:“何问狼居胥,执戟夜急行您老才是装逼的高手啊!”
阴山战场之上,
五十九岁的李靖,率领三千精骑,和他那近百头发花白的亲兵,与颉利可汗的大军杀做一团。
叶云手持虎头湛金枪,杀得突厥士兵抱头鼠窜,但凡枪到之处,必是血洒满天。
而那近百位头发花白的老兵,却是先后力竭,身有负伤。
终于,他们先后战死沙场!
可即便李靖没有带领他们登上狼居胥山,他们也都笑着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们如愿以偿了!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在气绝之前,用尽全力面向长安的方向!
随着记忆来到这里的大明叶青之魂,看着这些当过自己陪练的大唐老兵,轻轻唱道:“帐外骤雨初歇,天涯一片虹!”
“秋鸿划过远空,束起长槊几缕缨!”
“错非锦书寄来,非问天几重!”
“字句是盼重逢,挥斥班师赴归程!”
“曾寒光照铁衣关川里,皆知我睥睨!”
“恰似浮生一梦,青萍下涟漪!”
“角声远征旗卷乘风去,归家马蹄疾!”
“塞北风沙苦,最苦是久别离.”
片刻之后,随着记忆来到这里的大明叶青之魂,又看着这些虽然已经气绝身亡,但却面向长安的老兵道:“你们已如愿以偿,该与你们的战马,魂归故里了。”
指挥室门外空地上,
叶青只是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然后就猛然睁开双眼,眼神还尽是坚毅与果决之色。
他果断转身对传令兵下令道:“传我命令,允许老兵参战,把他们编入矛盾拒马阵之后,第一梯队近战兵。”
“让他们,为年轻的将士们再上一课!”
话音一落,叶青就果断回了指挥室。
只是已然眼睛湿红,眼里尽是不忍的传令兵,却有些挪不开脚了。
与此同时,马皇后也是眼眶湿润道:“叶大人,你怎么能.”
不等马皇后把话说完,叶青干脆打断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所有人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了今天,吃了多少苦头吗?”
“且不说那些在家的老兵,就说那些住在雁门养济院的老兵,他们一定是在看到首战牺牲的将士之后,就开始控制养济院的管理人员。”
“而这近一个月以来,他们一定在苦练丢了多年的杀敌本领。”
“你们知道一个常年被伤病折磨的老兵,为了重回战场,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忍受多少疼痛吗?”
“你们又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杀到雁门关军营门口的吗?”
“他们一定是走那早已没人走过的林间小道,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这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他们处心积虑的瞒着本官,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是为了不死在病床上,是为了再给他们的子侄上一课!”
“我成全他们!”
说着,叶青又看向那名传令兵道:“本官知道,这些老兵之中,或许有你的父亲或者伯父等长辈,你愿意成全他们吗?”
传令兵虽然痛心,但也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传令兵行礼一拜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传令去!
而此刻,
被叶青说是‘妇道人家’的马皇后,不仅不记他的大不敬之罪,反而还觉得他说得很对。
如果这时候把那些老兵撵回去的话,虽然可以让他们安享晚年,但也会让他们终身遗憾。
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之时,会因为没有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而遗憾。
看着那么多后生子侄的尸体,更会因为没有尽到父辈之责而自责!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笑着战死沙场,笑着魂归故里!
可马皇后也觉得很奇怪,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就差亲自上战场了。
她之所以想不到那么多,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证过渴望战场的老兵,没有亲眼见证过‘老骥伏枥’这个成语照进现实。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叶大人,却有如此深刻的认识,简直就像他也是这么一位渴望战场的老兵一样。
想到这里,马皇后只是嘴角淡笑的同时,还用似有审视的目光看向叶青道:“叶大人所言极是,我只是个狭隘的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
“可叶大人年纪轻轻,就如此熟知老兵的心中所想,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