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一句夸赞,而且是陆沉首次当面的称赞,王初珑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喜悦,但是他靠得实在太近了,这让她颇有无所适从之感。
当初在来安城里,她为他亲自下厨精心准备一桌宴席,确实是想打破两人之间那种如主宾一般相互礼敬的氛围。
即便联姻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她也不愿一辈子生活在那种氛围里,所以她鼓起勇气主动走进陆沉的世界。
问题在于她不是洒脱爽直的江湖儿女,亦非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军中女将,她是翟林王氏的嫡女,从小便按照长辈的要求循规蹈矩,不肯有丝毫违逆礼法之处。
内敛知礼的原则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如今勇气和原则相对,却不知她会如何选择?
“陆沉,我想再谈一谈江南的情况。”
王初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眼下这种近距离的相处快要越过她的界线。
陆沉却摇头道:“不急,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谈。”
王初珑面色泛红,紧张到难以言说的地步,身体微微颤抖着。
一方面她确实不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另一方面她知道陆沉为何要这样做,大抵便是一种喜欢却又局促的矛盾心理。
好在陆沉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维持着现在的距离,温言道:“还有大半个月,我们就要成婚了。”
似乎是感知到他隔河相望的态度,王初珑稍稍放松了一些,低头道:“你……你喜欢吗?”
陆沉坦然道:“不能说喜欢,但是也没有抗拒的想法。”
这句话完全超出王初珑的意料。
在当下这种旖旎的氛围里,她以为他会给出一个令人悸动的回答,却没想到是如此冰冷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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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这种态度确实比抗拒或者厌恶好一些,然而她为了他付出一切,甚至放下女儿家最好的自尊,主动向他靠近,难道就只是为了这样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答案?
她终于转过头望着陆沉,看见的是一张笑容温醇的面庞。
于是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嗔道:“又欺负我。”
陆沉微笑道:“倒也不全是假话。那时候我和师姐定下婚约,才刚回到淮州,萧叔和家父便带来一个消息,说北方的翟林王氏想要拨乱反正。我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甚至是乐见其成,因为我知道王家在伪燕境内的地位和名望。谁知道他们又说,王家有一个联姻的条件,否则他们无法安心归顺。”
王初珑思及往事,不禁略显好奇地问道:“所以你那个时候心里很抗拒?”
陆沉摇头道:“说不上抗拒,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我不公平,可是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公平?王家想要派人联姻,必须是一位温柔、内秀又有主见的女子,除你之外还能是谁?至于大齐这边,萧叔的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其他人又很难担起这个责任,只能是我出面。那时候我在想,倘若这位王家千金性情古怪,将来我可怎么办呢?”
看着他绘声绘色的模样,王初珑莞尔一笑。
陆沉又道:“只是我没有料到,伱居然那般果断地南下,身边除了一些护卫,便只带着一名贴身丫鬟。我听王骏告知此事的时候,虽说在他面前装得风轻云淡,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表,十分好奇这位王姑娘究竟是胆气雄壮,还是单纯如同一张白纸。”
此时王初珑渐渐习惯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紧张的情绪有所消退。
这是陆沉初次在她面前袒露心迹,个中意味不必赘述,因而她凝望着他的双眼问道:“后来呢?”
“后来在来安城见到你,第一眼看你,我便知道你不是一张单纯的白纸,也不是空有胆气的笨人。喝过你亲手熬的汤,吃过你亲手做的饭菜,尤其是听你分析天下大局和战场形势,我愈发确定你若非女儿身,将来必定可以青史留名。”
陆沉娓娓道来,不急不缓:“但是那时候我对你以尊重为主,直到离开来安城后,我们一路相伴南下,我去江南你回旬阳。在那段不算漫长的旅程里,我才明白自己过往忽略了很多细节,辜负了你的期望。”
王初珑握紧他的手,柔声道:“我不介意。”
陆沉愧然道:“所以我到了江南之后,想清楚这些问题,便让谭正等人赶到旬阳,将陆家暗地里最重要的力量交到你手中。这样做不是为了刻意讨好,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