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听我说……”符知道解为何而沉默,“恩公(明)确实是个好人,可是谁知道恩公百年以后的事呢?若是我归了恩公的儿子……怎么也比不上皇恩浩荡,既赦免了你,如今也有机会让我夫妇两个过上常人的生活。听说北地那匈奴凶狠,缺人缺的厉害,如今又有这许多官奴过去,当地人对赦奴还算接纳。”
当然接纳了,北地的民众主体是当初“发关中卒”遣送过去的,随着汉朝的胜利与加封,那真是一个个都是大夫以上的显爵,而这次遣送过去的官奴或是赎买的私奴,虽然不是直接分配给他们,但是也是增加了急缺的劳动力供给。至于阶级冲突趋于缓和也很好理解,此处不留爷,爷去投匈奴。冒顿正沿着韩信等人早已看出的深坑一个个踩着呢,如今汉人逃亡可不是收作牧奴了,而是被王帐抢去挖矿找矿冶铁。哪怕是匈奴,国有工人的身份还是比奴婢好的。自然也就反逼得汉朝奴隶主们不敢太过苛待,毕竟存在一个可以容纳甚至身份地位更进一步的经济体系在那,不像中原或是各处藏匿,或是亡入深山渔猎为生。汉平民的日子当然比牧奴好过,但是汉奴婢过去若是能不做牧奴的话嘛,那就难说了。
“你为隐官,自请戍边,我们俩又已成亲,到了那除了发给衣食外另有一笔钱拿。我是没有的了,就当报答恩公,毕竟纯靠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赎得了身。何况还有我们的孩子,难道他们将来还要做奴隶吗?虽然恩公没有把他们列入奴籍,但那是恩公可以收回的恩典,又哪比得上皇上的恩典呢。大家都知道,同是做奴隶,还是官奴比私奴好,总能熬到大赦的日子,只不过官奴不接受自卖罢了。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化私为官,不抓紧可怎么办啊?”
解是知道家中事都是符来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自己这位贤妻是个有主意的女人,若不是奴婢,也不会与自己这个刑余之人有举案齐眉的一天。若要说道理,说自己留恋这片受刑的伤心之地无论如何算不得道理。
次日,符找了大夫明的家人(门房),申明了自己愿转为官奴的事,乞求一个恩典,自然落实。而下午两人便去了县衙登记,不多时,便排好了日子。对县衙来说,左不过一次特殊的没有归期的徭役安排罢了。内史是中央辖地,京兆所在,从这里出发的人都有机会去一趟长安转场,见识一下国都的繁华,然后再转道洛阳北上,前往赵、代等地。大家都有机会真正在长乐宫下叩一次头向仁慈的新皇帝谢恩,而符的幸运还不止于此。
当自己同丈夫家人被从队伍中提出时,符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直到看到一个身着锦绣,带着刘氏冠的粉雕玉琢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问罪的。
跪在地上的符对于自己放开了抱住幼女的手一事感到惊诧,明明刚刚才因为激动紧紧抱着女儿都勒苦了她。当女儿回到怀里的时候,只觉得滑滑的,绵软如同婴儿的肌肤。定睛一看,并不是女儿的襁褓被剥去了,正相反,外面另包了一层白缣,吓得她连忙抱着女儿连连叩首。
“不急不急,起来说话。我还有些赏赐要给你呢。”看着面前叩出残影,差点要把怀中的女儿甩飞的符,刘盈只能大喊,“停。”
才总算是把妇人止住,这时候自我介绍反倒没能引起什么惊奇了,有些人能识得缣的珍贵已经是极限了,更为尊贵的太子早就超出认知范围了,以至于没什么区别。“我是汉太子刘盈,我的官职大小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叫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是你最担心的那件,但别慌,我不是来问罪的。所是什么小人物,不值得我来问。”
符倒是很平静,她曾经完全听不得所这个名字,然而在今天听到这个名字了,又感觉还好。毕竟一匹缣怎么也得有百万钱,别说百倍千倍于自己的身价了,就算大夫所的全副家当拿出来,有一匹缣这么多吗?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没有意识到“汉太子”指向的对象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后面丈夫解已经完全把后脑勺露了出来,深深跪地一言不发,好在没有吓得失禁,失去体面。
简要的叙述了自己从《奏谳书》上看来的记录,刘盈毫不在意地将此时尚未发生的事件后续发展说了出来,“皇”“帝”都是与神明有关的概念,对于此时的平民来说,太子那就是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讲到解斩左趾为城旦时,刘盈走上前去,踢了踢解的头。“喂,你此时还有机会,只要与这个亡人解除婚姻,那就没有娶亡人为妻的罪过了。”
解的身子向右边瘫倒了下来,险些压住后面的孩子,满眼泪流,却是很坚决地回应道,“不离,不离。”
刘盈直接高举双手,“说好了啊,我不是故意试探你们夫妻感情的。不离的后果也摆在面前,这是律法。”
符泼辣的一笑,“别吓他了,我现在是官奴,也就是您的奴隶,哪来的娶亡人为妻。”
“左行五十步,那个酒楼是我的,今天空置一天,本来只打算请你吃饭的,你老公现在也可以跟上了。”
把女儿交到韩采儿的手中,符站起身,将丈夫拖了起来为他掸灰,就这样扶着腿软的解一步一步走进了酒楼,上楼很不容易,幸而解的软骨病好了一些,摔了数次还是走上了三楼的雅间,刘盈和诸女就这样坐在雅间里等待。
端起酒杯在自己的面前示意,符此时也很没有礼法地举起座位上的小瓷杯,一饮而尽,甘醴入喉,似乎是恢复了几分镇静,就这样洒脱的坐了下来。
“是这样,自然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