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也不再说话,目光转向堂外,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堂中安静了许久,唯有一旁的张拱极又有些意动起来。
他知道都督要用南归这几人与情报布局朝中,打压吴楚两党,再由内奸与地图延申至外地的守将军阀,以此维稳后方朝局。
说了这么多,给他解释了全部来由,也给了许诺,偏偏这小子就是一根筋,不识抬举。
想到这,他再次持刀走上前。
“你他娘再说一个不字,辜负都督的好心,老子一刀砍了你!”
祁京轻笑道:“你敢杀我?就不怕你的都督像抛严峥一样将你送出去交代?”
“你算个什么东西!”
祁京已懒得再理他,目光一转,看见了堂外桌上放着他的剑。
张拱极气极,又呵斥道:“从北面回来了又如何?!你这把这当清廷了?还任由你做主行事?不听话,你走的出指挥都司?一届死囚,敢摆官架子.......”
呵斥声中,李元胤的目光也从堂外收了回来,再度看向祁京时,只见他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冷静与锐利之势。
他心中已感到了微微失落。
从张同敝口中了解到祁京时,他已查过祁京许多,本以为他做事懂取舍,知大义,有器量。
但这些终究是用错了地方,太顾着微末,注定斗不过这南方的朝臣军阀.......
一念至此,他起身走到了堂外,拿起了那柄长剑,只见剑刃已被擦拭的白亮。
“姜镶给你的?”
他一开口,张拱极连忙收声,持刀退至身后。
祁京却依旧没在意,想了想,道:“他让我给南边带一份盟约。”
“你很相信他,对吗?”
“信与不信又如何?”
“你们北上四千里,过湘江斩匪,经信阳取图,平型关入境,大同城离间……我能够想到,这半年里的每一晚,你都会抬头看着远处的夜幕,回想着你一路上杀了多少人?身边的多少人又倒在了你面前?你一定能够在夜幕里看到他们的眼睛,对吗?
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深陷死地,都在堆积在你心中生根发芽,然后你质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因为你的选择太多了,可以逃走,可以投降,可以寻一偏僻之地安稳下来……
但直至见到姜镶时,他给了你这把剑,你一切的疑问都烟消云散了,对吗?”
祁京转过头,目视着他,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在大同总兵府见到的那个老头,拍案而起的怒斥南边朝廷就是一块朽木,老子要反也不是为南边之类。
他留给祁京的其实不是什么好印象,唠唠叨叨的,会骂人,有私心,但自己最后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很顺其自然的样子。
祁京不知道这是为何,或许是因为姜镶从不掩饰自己,降了就是降了,反了就是反了,说什么就做什么,干脆凌厉。
而李元胤却已走近,把长剑递还给祁京,又道:“我也能够想到,你从京城开始南归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心中更多的是一股负重,你做成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做,因为你做的这些于时局无用,姜镶你帮不了,周吉你救不住,你只能带着这些东西回来,然后卷入朝中党争,被朝臣随手摆弄,出卖……只是这次,你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你背负的太多,唯有一条路走到死。”
说到这,他已是满脸郑重的看向祁京。
“我与你感同身受,不希望你就此折在这些繁杂的斗争中,也愿给你一个比姜镶更干脆的答案,你可信我?”
祁京握着长剑,眼神平静的看着他,道:“你要我舍弃那些人?”
“你北上去见姜镶,付出了代价, 但自大同起事后,你知道那些牺牲是值得的,见我亦是。”
“剑也就在你手中,你想走便走,去寻张别山也好,周旋吴党也罢,我不拦你........”
“都督。”身后的张拱极一惊。
“退下!”李元胤忽然呵斥了一声,那股昂扬自信的气势像是要从身上涌出。
“是.......”
下一刻,李元胤身上的气势骤然停歇,转过头,像是个长辈一般欣慰的看着祁京,以及他手上的剑。
祁京的眼神看向堂外,沉默着。
……
李元胤脸上维持着尽量欣赏的神情。
他已将姿态放低了,等待着祁京如去年越王台上李成栋一般,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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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已经想好该怎么给他台阶下,等到听见那个“信”字,他便会大笑着揽过祁京的手,将心中的韬略一一讲给他听。
这便是他的收放自如,他要教会祁京怎样以大义的眼光去看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