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皇帝上完香后就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宋朝暗自瞥了他一眼,复又低着头在他身后静静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刘畅在狱中自尽了。”
宋朝闻言没有说话依旧低垂着头。
“朝儿,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他突然轻声叹道,随后转过了身子。宋朝闻言抬起头来,正巧看见了他的脸,顿时怔住了。
昔日神采奕奕的面容,今天却显得过于憔悴,宋朝看在眼中只觉得他像是突然间苍老了许多岁。
似是注意到宋朝眼中的诧异,皇帝淡淡笑了笑,说:“走吧。”
宋朝轻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灵堂,然后将他带进了一个僻静的院子。
推开那扇门,这间屋子的陈设很简单,只有桌椅茶具、一张床、一盘棋。虽是如此,但皇帝并不觉得宋朝怠慢了自己,径直走了过去。
两人入座后,便有小厮奉上了两盏茶,然后向火炉中添了新炭。做完这些后后,他们就都下去了,走时顺便捎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逐渐驱散了严寒。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对坐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许久后,宋朝终于开了口:“父亲每次回来,闲来无事时,总是喜欢待在这里与臣一起下棋。”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充满着怀念。皇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听到这话动作一顿。他将茶盏放在一旁,抬眼仔细端详起宋朝,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宋朝也抬起头与他对视,不卑不亢。
“朕好久没有和你下过棋了……”
皇帝含笑望着他,目光看向一旁的棋盘,询问道:“今日正巧有空,来一局?”
宋朝应了一声,两人走到棋盘桌旁坐下,宋朝执白子,皇帝执黑子,两人就这样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镇国公已经世袭三代,你将来封公怕是要靠自己了。”
皇帝放下一子,平静的开口,但目光始终注意着他,不肯放过一个表情。
宋朝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他没有开口,将白子落下后便坐在一边等着皇帝落子。
此时,棋盘上黑白两方正紧紧胶着,不分伯仲。
“那又如何?”
良久,宋朝抬起眼睛,“自己的前程,自是要自己去挣。”
皇帝听后似是有些微诧,抬起头观察了他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后轻轻笑道:“也是,虎父无犬子,依你的能力,封公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道:“听闻小辞在北疆也经常上战场?”
宋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
“一个姑娘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还是让她留在京中定定性吧。”皇帝道,“阿璟与朕年少相识,他的女儿我自会疼爱,待到合适时机,朕会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定然不会委屈了她。”
一子落下,皇帝说话声音突然一顿,视线落在宋朝脸上,试探似的开口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你与太子是知己,若是你的妹妹嫁于他……”
宋朝听后心里一紧,立刻跪在地上堵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臣绝无此心!”
“臣与太子年少相识,虽是至交好友,但臣绝无攀附之心!宋家,只效忠于皇上。”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确认他眼中坚定不假后这才起身扶起他,笑道:“你看看你,朕不过随口一提罢了,怎么就吓成这副模样。”
宋朝轻扯起嘴角没有说话。
“既然太子不行,二皇子如何?”
见皇帝还在问,宋朝心中有些微怒,但面上不显,还是表现的很平静。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宋辞、不会嫁给任何一位皇子,宋家、不会站队!”
他的眼中充满坚定,坚定的让皇帝看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定定看着宋朝,似是在思索他话中的真假。
宋朝见状再次跪了下去,眼中浮现出伤感。“皇上,臣父亲临终之愿便是我与妹妹平安喜乐。可宋朝许身报国,恐怕无法以自身喜乐为重,所以,臣只愿妹妹能此生顺遂……”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女子一生最大的事便是婚嫁,臣不想她卷入这是非中来,所以,臣恳请皇上能允许舍妹婚姻自主!”
说罢,他重重磕下一个头,抬起时,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他就这样直直望向皇帝,再一次开口道:
“求皇上成全!”
……
皇帝哪里见过这样的宋朝,听了这话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难过。
王孙贵族之间大多是各大家族间的联姻,哪里有什么快乐可言。就连皇室,也不曾有谁单纯因为爱情而结缘过。
宋家三代皆为国捐躯,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日宋辞倔强的脸、想到躺在灵堂中的镇国公夫妇,皇帝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他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便由着她吧!
“朕答应你。待到小辞及笄后,便下一道圣旨,准其自主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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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听到“及笄”二字时心中猛然一沉,但眼下这已然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君无戏言,虽说中间留了些余地在,但最终看的还是宋辞的意思。想清楚这点,宋朝立刻便谢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