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山又大又高,山上的墓碑比树还多。

白天看上去庄严肃穆,天黑之后每层台阶上的安全指示灯亮起,整座山泛着阴绿色的灯光,加上一排排惨白的墓碑,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怵。

下山只有一条路,可奇怪的是欧阳跟着跟着竟然把钱妙妙跟丢了!

那么一个大活人,距离欧阳不过五六米,竟然就那样忽然消失在墓地里!

欧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原地打转,在周围找了两圈还是没找到钱妙妙。

钱妙妙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忽然从墓地里消失了!

回想起钱妙妙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个诡异笑容,欧阳越想越觉得阴森恐怖。

他甚至怀疑钱妙妙其实不是人,她其实在很早以前就死了,大家看到的只是她不肯投胎转世的恶灵。

人血是有温度的,人会感觉到心痛,可是恶鬼不会。

所以她能毫无内疚感地不断牺牲别人,哪怕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她能面无表情地看着村长顶罪入狱,能对自己亲弟弟的死无动于衷,更别说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欧阳内心更加惶恐不安,他后悔让欧曼陪钱妙妙去泡温泉。

虽然欧曼不是警察,威胁不到钱妙妙,貌似钱妙妙没有伤害欧曼的动机。但是钱妙妙那种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无法保证她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欧阳心急如焚,不再找寻钱妙妙的行踪,连忙下了山。

欧阳走后,距离他刚才站的地方不远处,一块墓碑后面慢慢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枯槁,纤细得像骷髅的手骨。血红色的指甲又尖又长,扣在墓碑上的样子像极了恐怖片中尸体爬出坟包的画面。

一颗头颅从墓碑后面探出,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盖住了一半的脸。

发丝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正死死盯着欧阳离开的背影。

黑发底下血红的嘴缓缓上扬。

欧阳回到下河营村寻找欧曼的线索,可有用线索还没找到就被一个疯婆子拎着菜刀,一路从村头追杀到村尾。

好在这时候大多数村民还没有睡觉,见有疯子砍人连忙上前阻止。

村长媳妇手里的菜刀被一位村民用扁担打掉,却还不死心的冲上前去掐欧阳的脖子,又被两三位妇女拉住好言相劝。

可村长媳妇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只想着报仇。

老公被抓进监狱,小儿子也被吊死在山上,这样的打击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招架不住,更别说她一个大半辈子只围着丈夫和孩子团团转的农村妇女。

欧阳完全能理解她崩溃的心情,所以哪怕差点被她用菜刀砍死也没跟她计较。

看着这位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手脚乱甩乱蹬,她为了家人不管不顾地在众人面前撒泼打滚、大喊大叫,成为人们眼中的疯子。

可欧阳敬佩她,看着她,欧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漂亮、理智,理智得只爱她自己。像她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像这位母亲一样,为了自己的儿子发疯、哭泣。

欧阳甚至在幻想着那一副场景:他高傲的母亲,有一天能为了他在人前失控,变成一个疯子。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他的母亲真的能这样爱他,就算让欧阳明天就死去他都心甘情愿。

欧阳的拳头握了又握,强压住心头的酸涩,他蹲下身子跟村长媳妇直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老公和儿子是谁害的?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能向她报仇,所以你想找个替死鬼。你把警察当成出气筒,当成了泄愤的工具,你觉得警察不应该管这事对吗?你觉得警察就应该放任你们逍遥法外?”

“可你别忘了,她也是一个孩子,她也有爱她的父母!她爸爸为了她的事头发都急白了,她妈妈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父母的心头肉,就因为十万块钱被你们害死了,他们的心就不会痛吗?”

“都是为人父母的,你心疼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要生要死,别人就不会吗?你以为你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结果呢?你的纵容和包庇才是杀害你小儿子的凶手!你要是再包庇她,她只会越走越错!你还不说实话吗?”

村长媳妇被问住,其他村民也纷纷劝她说出真相。

或许是良心发现,也或许是把欧阳的话听进去了,村长媳妇意识到别人的孩子也是父母心尖上的宝贝。换位思考,要是自己家的孩子被别人杀了,她的心得多痛,多恨。

人在做,天在看。

也许现世报已经来了。

如果当初警察调查时就说出真相,村长就不会被抓,她可怜的小儿子也不会枉死。

村长媳妇瘫在地上哽咽半天,想通了。

她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妈”打断。

众人闻声回头,见钱妙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妈~你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闹什么?”钱妙妙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个笑容,故作孝顺地上前扶起她妈:“你哭什么呀?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闺女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