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刘邦伐楚,郦商并未跟去,而是带着的一千老齐卒在南阳练那二万新卒,加上彭越军中还有六、七千老齐卒,这些当初的齐刑徒一直是郦家兄弟最倚重的力量,尤其这些人现在基本在彭越军中占据了下层伍长、两司马之类军职的大半,所以万一之万一,如果彭越对秦有什么异心,郦家兄弟还能据此在彭越军中通过哗变之类的方式,摧毁掉其很大一部分力量。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预做防范,这回彭越在刘邦攻打彭城中的表现完美的贯彻了皇帝陛下的意图,所以郦食其也很积极的帮着彭越说话,没让刘邦起了夺彭越之卒的欲望。
郦食其只不过损失二千老齐卒就肉疼的不行,那刘邦损失了十几万卒,简直就是疼到了骨髓里。好在老兄弟们都还活着,总还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尤其经此一战,他看到只有灌婴保住了所带领的军卒,且若是樊哙听灌婴的劝不坚持等沛县曹无伤军的话,那六万多卒很可能保留下来的就不止灌婴这一万五了,说不定能保存五万以上,所以对灌婴就更为看重。
他也没去责备樊哙,自己都丢盔弃甲的,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兄弟?都是自己误判了项籍的反应速度,本想趁着项籍杀回来之前享受一下王侯待遇,结果……
刘邦没有直接返回雒阳的汉王宫医治心灵上的小创伤,他可不敢再享乐了,享乐的代价太过沉重。
他直接入住了荥阳,如果项羽要来伐他,荥阳作为河水和鸿沟的交汇点,必定是第一线最为重要的战略位置,而且还有敖仓这一适宜存放粮秣辎重的仓廪之地。
荥阳城当初被李厉等人按照胡亥的想法修筑成棱堡的结构,后来项羽伐秦曾指示将荥阳的这种“怪城墙”上面的两层箭室与整个荥阳城内房舍一同烧掉,申阳做了河南王后,在城内重建了部分里坊,刘邦迫使申阳降汉后,又将申阳未完成的里坊建完。
韩信对秦人所建的这种棱堡相当感兴趣,建议刘邦将城墙上的两层箭室也一起修复。刘邦本来打的主意是占据彭城、打败项羽后就不回来了,所以对此未置可否。但现在需要用这座荥阳城来抵抗项羽了,所以在刘邦逃到虞城刚刚定下心神时,就诏令韩信组织人夫开始了荥阳城墙的修复。
此刻,在荥阳城内所建的汉王行宫内,刘邦和重臣们正在商讨如何应对必然会到来的项羽攻伐。
向秦称臣请封!
这是刘邦在这个重要会议上抛出的最重磅的炸弹。
这个想法一出,首先炸锅的是周勃、樊哙等一众老兄弟,纷纷出言反对。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就要把殿堂的屋顶掀翻了。
然而,等这帮人喊累了声音刚小了下去,刘邦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这些老兄弟们就哑火了。
“当初大将军的方略,是以孤吸引项王的注意,大将军则在河水以北,面对魏、赵、燕、齐等国,或与其结盟共抗西楚,或夺其地归汉,再由赵、齐之地由北向南入薛郡、泗水郡,夺彭城,破掉项王的根基。后因出了义帝被弑之事,此策才未及施行。”
刘邦的声音中满含疲倦之意:“此番伐西楚,因孤大意而为项王所趁,现在汉国只有七万余卒的军力,其中五万卒还是大将军与将军(郦)商编练的新卒。以此七万卒,最多也就能堪堪抗住项王来伐,那么大将军从河水之北绕击西楚之卒又从何来?”
“韩王遗诏将韩地归并于汉,可韩地肯定挡不住西楚攻伐,那就赶紧趁项王未至之前从韩地征募新卒就是。”周勃的话音有那么点儿嘟嘟囔囔的性质,底气明显不足。
“勃,现在尚不知项王会否立即来伐,征募的新卒若完全不知战阵,大将军带领这些人如何可战?”萧何瞪了周勃一眼。
樊哙是个直性子:“大王是想要以属国的名义从秦借兵?不是臣给大王泼冷水,大王一旦降秦称臣,山东各诸侯都会躲大王远远的,马上就会倒向西楚霸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灌婴的声音里也带着倦意:“大王此一败,除了齐国田横外,其他诸国就算仍与汉为盟,又有多大助益?燕赵本来就是应景,两国一起才发兵一万,项王击萧县,两国军立即逃离。殷连自家的王都薨了,至于衡山国和九江国,本也未参与此次结盟抗楚。”
他先向刘邦拱了拱手,又面向所有重臣:“最新的消息是,魏王豹已经遣使往楚请降。这一来,大王就算不向秦称臣,抵御项王来伐也只能靠我们自己。”
“可是,”樊哙一拍大腿:“秦已经分明不管山东事,难道就因为我们一说尊奉秦帝,秦就会出关中之兵为大王所用?”
他又相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算秦帝肯发军来助,还不够防着他们伐灭我等的呢。”
所谓相对小声,只不过是没有像大声时那样震得屋顶都要落土,但殿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其他老兄弟如陈贺、周苛、沛嘉等,也都表示出了与樊哙同样的担心,这秦人要真肯派军队出函谷,谁知道他们是来助战的,还是翻脸来伐汉的?
刘邦一声不吭的听着兄弟们唧唧歪歪的把话都说完了,才看向韩信:“大将军认为孤王向秦称臣以换取秦出兵相助的想法,是否真无可行之处?”
韩信一直一言不发的听着,此刻刘邦点将了,他也思忖了半晌,才向刘邦行了一礼:“是否向秦称臣请封,此非臣可谈论。只是臣对此也有一些想法,大王明面上降秦请封,实则欲使秦助兵抗楚,可秦帝虽不理政,但军政事都交与公卿处置,秦的公卿们并不易与。”
韩信边说边组织着词汇:“就算是司农参因是大王曾经乡友的缘故愿为大王说秦臣,可也要顾及公卿们猜忌其立场,所以反而不宜多言。而上卿平其人狡黠多谋,又是秦帝在兵事上最为倚重者,所以对大王降秦之举定有自己的看法。”
刘邦想到上次与陈平在函谷关前打的那次交道,不禁觉得自己确实太一厢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