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流民并没有重新进入宛城,而是在三千郡兵的“护卫”下分批前往宛城南方的安乐和安众两座大城。负责全部事宜的正是荆襄名士、新任南阳民曹掾史邓羲。
蔡邕的南州府学虽然并未完全成立,但是其影响之大,足以震动南阳全境,甚至是江夏郡和南郡的名士亦慕名而来。当他们抵达宛城时,已经传开了南州府学不得不中止的消息,于是并未离开,而是专一等候蔡邕等大儒回到宛城,随着赵空与蔡瑁将诸位大儒送回宛城,这些各地名士在赵空力主之下,直接进入南阳太守府和南阳都尉府出任各曹掾史。
这些地方名士的入职令南阳郡丞曹寅和南阳都尉长史蔡瑁大大缓了一口气,因为南阳太守孙宇已经失踪了三日有余。而赵空,并不愿意越俎代庖,暂掌南阳政务。
南阳都尉府。
“本府已经给你们派任了诸多掾属,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赵空看着大义凛然的曹寅和蔡瑁,哭笑不得。
曹寅拱手道:“都尉,太守连日失踪,于汉律理应上报帝都,都尉将此事压了下来,却又不愿暂代南阳政务,实属不妥。”
“你错了。”赵空轻轻一笑:“本府是南阳都尉,不是南阳太守,无论何时皆无权代掌政务,你是南阳郡丞,南阳公子不在依律以你代掌政务。”
他看着曹寅,笑意盎然:“请本府代掌政务,本府可以弹劾你违律。”
曹寅一脸苦笑,垂手道:“使君不在府中,但是都尉在,此刻郡内流民众多,正值都尉主掌之时。”
蔡瑁在旁轻轻一笑:“郡丞,如今他们可不是流民了。”
“有何差别么?”曹寅一声轻笑,声音转冷,“长史以为,流民非民?”
蔡瑁反口讥笑道:“衡山城破之前,他们仍是南阳之民,而现在,他们是大汉的叛逆。”
曹寅霍然转头看着蔡瑁,怒声道:“蔡长史,你言语间总该有些分寸!”
蔡瑁不再看他,冲赵空躬身一拜,沉声道:“都尉,南阳之险,在于民贼不分,清贼而民自安。”
曹寅脸色骤变,却见赵空亦是缓缓变了颜色,站起了身:“德珪……本府果然不曾看错你。”
蔡瑁心中一颤:“都尉……”
“不过……”
蔡瑁看着地面,一角青衣映入眼前,猛然间肩头上重重一拍,赵空的话随即传入耳中。
“你的手段,当真差了些。”
蔡瑁目光一凝,心底一股阴森寒冷之感油然而生。
曹寅心中稍微一安,他当初看见庞季和蒯良,便知道背后推动的一定是蔡瑁。蔡家、黄家、庞家乃是世交,以孙宇和赵空的威望不足以控制蔡瑁,更别说蔡瑁的父亲蔡枫乃是当朝九卿之一张温的妻弟,蔡家又岂会为两个少年所用?当初那一句“托付于二位”便是点给庞季和蒯良,不能逼民为贼,不能越俎代庖。
孙宇不在,蔡瑁便想控制赵空夺南阳之权,只不过他小看了曹寅,更小看了赵空。
赵空看着弯腰而拜、轻轻颤抖的蔡瑁,缓缓道:“南阳二府不分彼此,你若是想做些什么,还需掂量掂量。”
蔡瑁额角冷汗滑落,顺着鼻梁缓缓滴下。
赵空比他年纪小,心思却把他看得通透。
“你还是要和你父亲好好学学。”
肩上的手悄然收走,脚步声响起。蔡瑁直觉周身压力一松,额头上冷汗连连,大大呼出了一口气。
曹寅看了一眼赵空,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如此,还请郡丞代掌南阳政务,赵空不愿越俎代庖。”
青衫落拓,赵空冲着曹寅拱手颔首:“如今黄巾之危机暂无,仍需小心为上。”
曹寅望着眼前这个一贯嬉笑的青衣男子,第一次正视这位大汉最年轻的都尉,心里除却欣慰,更有钦佩。
天子选了一位好都尉。
他拱手回拜,声音沉稳踏实:“太守不在,军务由都尉,政务,曹寅一肩担下。”
“如此最好。”
赵空嘴角又复嬉笑,冲蔡瑁笑道:“南阳募兵令已经传遍全郡,加之南阳众多豪门出手相助,南阳郡兵数量必然激增,军需一事已是重中之重,一切仰仗郡丞费心。”
曹寅点头,淡淡道:“曹寅,必不辱命。”
蔡瑁在旁,望着如今南阳郡最有实权的两人,心中恍若一丝了悟。
赵空回头看着蔡瑁:“德珪,事情暂了,你在府中辛苦数日,且先回去休息,想来不久之后,你和庞季均有大事要做。”
蔡瑁一凛,直觉得这位掌兵都尉,时而嬉笑,时而严肃,此时又是推心置腹般的安慰,一时间竟是猜不透他心中是何心思:“如此,蔡瑁告退。”微施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曹寅望着蔡瑁出去,眼神又转到赵空身上,摇头笑道:“南阳能有太守和都尉,是南阳的幸事。堂堂蔡家未来的家主,此刻竟被拿捏至此,都尉好手段、好手段。”
赵空没有理他,只是缓缓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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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啊,你可得快些回来。
蔡瑁一路出了都尉府,站在门前,回身一望,却见头上“南阳都尉府”五个字高悬。
“公子。”
冷不防声音传来,他骤然转身,却见不远处家中老奴正冲自己行礼,匆忙迎上来:“蔡老,可是家中有事?”
当初离家之时,父亲蔡讽那一句“若是有事,蔡老自会寻你”,令他至今心有余悸。
“秉公子,家主交代,若是见了你,便请你速回家中。”
蔡瑁心头一震,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家里出事了?”
蔡老望着他惊讶神色,苍老的脸上却泛起笑意:“公子严重了,家主想出门一趟,请公子随行。”
“出门?”蔡瑁惊讶,“如今黄巾军乍起,城外不安全……”
他话到一半,突然愣住了——若是他都想得到,他的父亲,荆州举足轻重的人物,又岂会猜不到?
“我随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