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的信仰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等级制度,这样各阶层之间几乎不能移动,从而达成社会的稳定。平民似乎只能是平民,唯有贵族和教士有向上晋升的途径。
这样的制度固然可以适应一定时期的状况,它绝非万世不变的真理。
纯粹的农业时代,这套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很适合农业生活需要的绝对稳定性,但社会在发展,人口在膨胀,人的欲望也在膨胀。
尤其是人口的膨胀。农业时代,庞大人口维系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但也会因过量的人口带来反噬。唯有不断改善民众的生活才能不断修修补补维持稳定,所谓统治者可以拿走很多,但民众要始终尽量过得体面。
那么考虑到罗斯王国特殊的经济结构,所谓海洋商业与大陆农业并重的模式,一方面要加大物资生产,一方面还要积极拓展海运、河运商路。
拿骚的领地将是弗兰德斯地区,留里克更愿意称呼其尼德兰。在这个时代,内河运输线对罗斯非常重要,拿骚的领地将扼守在莱茵河入海口,扶持这样的盟友对罗斯开辟对西欧腹地的贸易非常有必要。
为此,留里克很愿意教授一下这个贵族一些治国的哲学。
“如果有一块十磅重的烤面包,你拿走八磅,你的村民拿走两磅。你自己过得很舒服,你的民众就只能饿肚子。如果这块面包变成一百磅,你即便是拿走九十磅,你的村民也拿走了十磅。这比之以前就五倍的增量!平凡的民众会无比拥护你这个领主。所以,想要你统治稳定,就必须把面包做大。”
这番“把面包做大”的解释拿骚还是头次听说,可问题来了,一个领主如何拥有比之以前多十倍的财富?
拿骚询问起致富经,本着未来的考虑,留里克欣然指出自己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攻击乌得勒支,我仍以今天的策略办事。但考虑到你未来的统治,我可以不袭击当地的教堂,但当地领主的仓库我可要搜刮干净。以后这些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要尽量多生产羊毛、麦子、奶制品、盐和渔获。你可以鼓励治下民众多生产,可以在几年时间收取很少的税。别收十一税了,这个税率太高,不如降低到三十一税。未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遇军事打击,我们罗斯会在这里修建军营、商铺和码头,不但是保护你,也是和你直接交易。你向我出口这些物资,我卖给你铁器和别的很多好东西。你只要让这里的民众越来越富有,即便税率极低,你也可以得到大量财富。”
拿骚听得振聋发聩,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真是有格局的高人。
“如果我照做了,你就只是与我开心的做生意?”他问。
留里克点点头:“是如此。”
“最终,我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我们诺曼人并非海盗,我们其实是商人。如果可以安心做生意,谁愿做海盗呢?我只是要求你打开大门让我们安心做生意而已,这样你我都会变得富有。”
至少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罗斯王留里克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罗斯和丹麦军队,本该是针对平民弑杀无度的恶棍,最后只是将本地贵族宅邸搬空,将修道院金银器搜刮一番而已。甚至诺曼营地距离市镇故意保持了距离。
比起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效忠,拿骚现在更愿意与留里克直接合作。
但是,单纯的拿骚如何知道其中暗藏的风险。罗斯王留里克真的就是大善人吗?
什么叫做门户开放?根据双方的密谋,日后的拿骚完全欢迎罗斯商人抵达,这种国际贸易,罗斯商人是不必向拿骚缴纳关税的。
罗斯王国的各种物资的生产力在快速上涨,罗斯需要有利于自己的外部市场倾销商品,然后进口北方难以种植的粮食作物和盐,满足现在罗斯的实际需求。
如此一来,罗斯可以对弗兰德斯进行经济殖民,乃至利用拿骚这个“壳子”,从而将罗斯的商品非常安全顺利地运输到西欧腹地。
既然已经制定了这个策略,一切就从这个被占领的格罗宁根市镇开始吧。
两人视察了一番归来,紧接着就是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的至暗时刻。
维克多面前有两个选择,所以要么立刻宣布效忠伯爵拿骚要么全家被杀。
维克多多少明白了现在的局势,他想不到萨克森人为了复国居然出卖灵魂与诺曼人合,甚至歼灭了三千法兰克重骑兵。作为弗里斯兰族,这里的民众也是因为战败而臣服法兰克的。
亨利拿骚不是法兰克人,据称还要带着老家的所谓“拿骚族”全体移民脱离法兰克控制。拿骚自己也演了一出戏,痛斥法兰克大贵族是诱骗拿骚族的骑兵去和萨克森人拼命,就是为了弄个两败俱伤,然后彻底吞并拿骚族。这番说辞非常受用,因为蚕食弗里斯兰族就是法兰克的政策,以至于因为大量法兰克族的入住,弗里斯兰族一直被动向北迁移。
小主,
迫于形势,男爵维克多只能半跪下来,经历过一番仪式,算是正式效忠了伯爵拿骚。
支付了大量的财物,这不算是真的效忠。格罗宁根男爵必须亲自组织军队证明自己的忠诚,加入到拿骚的队伍里,与诺曼人大军一道继续进攻乌得勒支。他甚至没时间犹豫,必须今晚就组织出至少二十名战士。这点兵力没什么意义,其政治意义很重大。
唯有如此,维克多一家的生命才能保全。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教士们已经集体“叛变”了。无它,一旦伯爵拿骚真的赢了,一旦萨克森公国稳定下来,此地教区自然会从乌得勒支教区划归到萨克森教区,一切都是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本人就在汉堡城这一事实。因为此时的西欧大地处在贵族集团与教士集团共同治理,彼此并非完全的合作,很多时候甚至是对立的。
诺曼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萨克森教区才是永远的存在。小小的修道院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就权限而言,埃斯基尔有着“北方的主保圣人”这一高贵头衔,他的权限远超乌得勒支主教。
即便对方可能撒谎,被俘的教士又能这么办?诺曼的大头目毕竟懂得神圣的拉丁语,其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在乌得勒支滥杀,最多抢走金银而已。还说那一带将脱离弗兰德斯伯国,成为拿骚治下的弗里斯兰伯国,或者是”尼德兰伯国“这一奇怪的名词。
教士们不可能与诺曼人合作,至少哀求这位会说拉丁语的诺曼头目不要滥杀无辜仅此而已。留里克则扯了个谎,所谓埃斯基尔已经决定,吸收这片区域进入自己教区。
教士还能如何?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有被动听话。
恰是这种被动听话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在与诺曼人合作。
如此维克多也没了信仰上的顾虑,只好硬着头皮被裹挟着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