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固那还有些稚嫩的脸,那还没长好的须,此刻显得老练许多,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父为家主行族中商贾之事,已有数年,一直从未有过差错。而我跟随阿翁也有数年,明白记帐最要紧是要记得清清楚楚。自从家主派我担任右匠头一职,我就明白了,这是家主疼惜小郎君的心思……”
董畯有些蒙了。
我就是让你去监督他的,防止他年纪小,把事搞砸。
我有何心思呀?
说得不好,我可不认哦!
董建也蒙了。
啥,我父亲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呀!
都是我太笨,看不透呀!
阿虎这下白摔了!
董固想了想,又接着说:
“董氏以农兴家,因此,小郎君是与家业无缘的。家主为给小郎君谋一条出路,所以有意尽早培养,以便其能子承父业!同样的,既然董氏分家不分族,我无论是在家主手下,还是在小郎手下,都是在为董氏一族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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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这就是我的想法,董畯听后:
“敬安果然不负所托,希望敬安以后好好辅助阿虎,助其成事!”
看到台阶,赶紧下,免得一会又没台阶了!
然后转头看了看董建,呶了呶嘴!
董建明白,这是让自己去看看董先的情况!
这老爷子,心还是软的。
但父亲的尊严在那摆着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先说软话的。
董先这时也清醒过来了。
在益和枝一左一右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但仍然不敢让人去捡被踢走的拐杖。
站定之后,董先张口说道:
“不,敬安,阿翁,王父,还有在场的诸位,我说的是真的。就以上次赢来的二十万钱,外加八千钱为赌注。”
这庶孙,怎么这么轴呀!这么多人,这还让不让人下台了?
董建刚熄下去的火,又要冒了来。
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如此顶撞,打死也不带说的。
董畯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病得不轻呀,刚好点,咋就这么不懂事呢?
大家只听见董先声音响起。
“不仅是敬安的月钱,如果大匠愿意听我安排,月钱六百钱,大匠的弟子愿意听我安排,月钱三百钱,出师上涨到四百,之后视贡献,最高可与敬安一样。另外,所有人只要没离开,没犯错,服从安排,年底均有二千钱过年。”
“而族中所需,均需按价购买,可优先供货。眼下货少,价高则得。有需要者,需提前订货,并付定金。可以以物易物,但所易之物,按市值八折估价。”
“从族中商贾渠道得来的订货,按族中规矩,这个没问题。但不是从族中商贾渠道得来的,便不必按族中规矩。对吧?!王父!”
董先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实在话,这些东西太容易仿冒了。
与其防着,不如给他们一道口子,让他们可以合法取得。
这样好歹自己还能先赚一波小钱钱!
董畯听了,又要气晕过去。
“阿虎,那今后,这匠户之事,可是由你来养,每户的养匠田,到年底秋收后,族中可要收回。另外,族中也不会再有钱粮支持匠户。这都是实打实的钱。阿虎呀,可想好喽?!”
董先呀,可要想好了!
董畯祭出大招。
族中十户匠户,每户二十亩养匠田。
代郡属边郡,按边塞簿田,每亩三百钱算。
这二百亩田就要六万钱。
石头和他的弟子们,听到与自己有关,也竖起耳朵。
众人眼睛一下全盯着董先看。
董先这时的神情完全不像龆齿小儿。
那一脸的坚毅,不会输给天命之年。
“行,王父,一会改磨成了,我将为匠户买下养匠田,同时,直接将田转到各匠户名下,以后税费他们自担。而我的条件仍然不变,听我的,他们完全不必担心税费问题,每年年底的过年钱,足够他们交税费了。”
“另外,匠人的贡献,与所售物品绑定,没有问题的货物,大匠和参与匠人可享受盈利的一成。”
按成本原料工钱占一半,族中占一成,工匠再占一成,董先只赚三成。
但以前,匠人可以独占三成,族中只占二成。
现场有些匠人面露不满。
这时董先好像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他又补充道:
“只限我提供思路制造的货物,你们原先自己做的东西,不必跟我分成。”
有了这点,匠人才慢慢定下心来。
董畯看董先不服输。
他心里嘀咕,该不该拿出杀招呢?
可是,还没想好,可是嘴巴却说了出来。
自己这家主的权威,还是要的。
如果今天没办法把庶孙这嚣张的气焰压下去,那对自己也是不利的。
“阿虎,还有一事,目前安排匠户居住和工作的小院,虽是劣贱房宅,但也是族中赀产,每座也要五千钱。若是你要负责,连带这些也要一并负责到底。”
现场一片哗然,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给匠户住的都是夯土茅草屋,院子围着是木栏围墙,这些年下来,匠户自己早就修过多次。
况且,这些年匠户也为族中做了不少事。
如今董畯居然为了和自己的庶孙斗气,要把事做绝。
现场众匠人,个个愤愤不平。
董建说到底也是匠人,对父亲的安排也是不支持的。
从收地,到收房。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
可是这跟他们没关系呀。
都是这个孽子惹的祸。
董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从地上拾起被自己踢掉的拐杖,挥舞着,揍向董先。
董先刚刚是猝不及防。
眼下知道父亲有偷袭的前科。
也知道父亲对爷爷的孝顺。
知道自己这样做,也是不对的。
但这层膜,早晚要撕破。
这关系到七八年后的黄巾起义里,自己能否不受波及,是否有实力自保的大事。
小主,
早就说过了,不想重生变重死。
有了防备,董先扶着技和益的肩头,往后一蹦,躲了过去。
然后大声说:
“王父,可以,一会试完磨,这劣贱房宅十座,五万钱,亦从中扣除。同样,直接将房宅过户到现住匠户头上。这些钱,就当是我支付今年余下八个月的月钱。”
董畯无语了,这哪是八岁小孩呀。
头脑转这么快。
这么大的压力,十户匠户,五六十人,就这么说扛就扛啦?
而且,房也好,田也好,直接给到匠户头上。
从前这些可是族产,匠户要离开,都要上缴。
这也是作为拿捏匠户的一种手段。
可是,从今往后,这些匠户,可以想走就走。
而且,卖了房与田,钱也是自己的。
这阿虎,到底会不会想呀?
想到这,董畯又有些为董先感到悲哀。
钱,不是这么花的!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不管是不是在气头上,都收不回来了。
众匠人在边上看傻了眼。
尤其是石头。
我只是想过来问问这磨为什么要这么改。
怎么,连东家都换了?
还凭白多了二十亩田和一座院子。
这算什么回事?
是我的功劳吗?
很明显,这爷孙俩斗气呢!
可是,也很明显,跟着这孙子,赚得多呀!
瞅瞅,人家多干脆,一来就给田给房。
商贾,天生的商贾。
只论利益,不论亲情!
果断,明面看着吃亏,可是尽得人心。
经商是什么,就是经营人心呀!
这是赵峰,祈干,束显三人共同的想法!
再加上,之前的改犁,今天的改磨。
虽不是董先所为,但尽是董先出的主意。
瞅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未来肯定还会有惊喜的。
看来要拿到好东西,以后还要落在这八岁孩童身上!
正所谓,以利相交,利合则聚,利尽则散。
大家讲清楚,以后没负担!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干脆,直爽,没有弯弯绕绕!各尽其能,各取所需!
众人看着这爷孙俩斗气进入尾声,也都知道接下来试磨的轻重。
成,则这庶孙,实现自立。
但却要肩负十户匠户的生计,若是无法让匠户满意,到时可是人财两失。
不成,则这庶孙,从此无法在族中出头。
家富时,可以做富家翁,家贫时,恐怕这族中也不会伸出援手。
董建那边,一下没打着,只能连连在老爸身边赔不是,另一边怒视董先。
董畯呢,并没用心听董建的抱歉。
反而因为没实现自己既定的目标,没压住董先的气焰,反而把自己的牌都打干净了,而感到气馁。
匠人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今后的前途。
这时董固见现场有些冷清,轻声提议:
“不如先做验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