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不见尽头的平坦大道,前二十骑,后二十骑,中六十骑,皆相隔一里远,快马加鞭,遇城不入,反而改道窄路,绕城而驰。
一百零一人皆是明甲亮盔,帝国军制式装扮,却外罩黑篷,狂奔中斗篷拖尾飘舞。
众人围护中,一位彩蝶扑花般的人呼喝,就在刚转窄道之际,前方却见一处密林山地,众人疾马勒缰。
……
林地连接一片青山,有路可入,却也能绕过晨城去往别处,平时都是些砍柴的樵夫从这里路过,因此林内路边设有野店茶铺,以共樵夫们,或是很少的过路人暂时歇脚。
就在刚入林的路边,野店茶铺灶台上炖了一大锅卤肉,香气扑鼻,这野店有酒有肉又有茶,反正能赚钱的生意差不多都做。
只可惜,今天的生意可怎么好,都已经快过中午了,却连一个人都没有,仿佛今天这条路被封了,不让人进。
不过,还是有一乞丐,就蹲在野店旁边,看着砧板上的卤肉,“哗哗”流口水。
他已经好说歹说,甚至快要跪下央求,这才跟路边野店老板娘要来一块,昨日卤剩下的肉吃。
“老板娘您可真是人美心善,定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多子多孙……诶诶,往这儿切,这儿这儿……”
中年老板娘,鹅蛋脸上全是麻子,腰也粗得很,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手持菜刀展板切肉,就更不好看了,要不是她人确实好心,这野店早就开不下去了。
为了吃口肉,小乞丐豁出去了,净说昧良心的话:“大美女,您就多给我切一点,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您的卤肉做的这么好,一会儿客人来还不把舌头吃掉,肯定一下儿就卖没了……”
“哼,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老娘早就进城当阔太太去了,哪能起个大午夜,在这荒郊卖吃食……”
“天天的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一边埋怨着,铛的一刀,切了半边不大不小的鸭屁股给小乞丐:“呐,拿去吧,你小子有手有脚,长的还不赖,怎么就是个要饭的。”
递出鸭屁股的手肥粗,却油汪汪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碰了碰小乞丐的手,一双小眼波光荡漾:“诶……小乞丐,要不你就留下来给老娘做个伙计吧,别说鸭屁股,你要是还想吃别的屁股……老娘都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小乞丐欢喜接过鸭屁股,满脸惊喜,实则背脊骨冷汗直冒,却又愁眉苦脸起来:“唉,我也想好好找个活计,怎奈我这肺痨病……唉……”
“肺肺肺……肺痨?”老板娘被吓,把手缩了回去,事后好好的洗了把手,一句不多说了。
肺痨传染,这年头,得了这病就是等死!
小乞丐跑到路边树下啃肉,恨不得连骨头都给吃了。吃完了,小乞丐人就没影了,他可不想给老板娘当小伙计,还吃卤肉,只不定谁吃了谁呢。
“该死的,往常生意都挺好,今天怎么就来了一个小乞丐,还是个肺痨鬼,还不来客人,老娘我真是没法活了……”
野店老板娘跑到了路边,东张西望,可是路上一个人没有,今天这一锅肉算是白炖了,明天卖可是不好卖了。
林深处三条大路交叉口,小乞丐来到岔路口也是不知道往哪边走了,一会这瞧瞧,一会那看看,却又在另外一条路上,旁边林里见到了另一家野店,和刚刚老板娘那家隔的很远。
路边停着几辆镖车,也有淡淡的炊烟袅袅。
小乞丐当然就是江瑚:“这林子大也不大,小也不小,怎么着,刚刚那位老板娘和她男人还能分开两家野店茶铺?”
“怪不得要勾引我,原来是夫妻不合呀……正好没吃饱,再要一回……”
屁颠屁颠向着这家野店跑去,这一回茶棚里的人可就多了,砍柴的,行路的,押镖的……几乎把这家店挤满,有茶有酒,有菜有肉,品相都不错,人满为患。
原来人都在这儿!
“呦,大老板您吉祥,富贵花开满堂彩……您生意兴隆……”这人要饭要上瘾了,实在没救。
“有余的,您赏我口,实在为难,我就跟您讨口水喝,您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这家野店,除了老板还有个半大小子,老板留着浓密的胡子,一口黄黄大板牙,臃肿的身材实在很有特点,不愧和刚刚那位老板娘是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丑爹娘却生了个漂亮儿子,那半大小子清瘦俊俏,一双眼睛里傲气凌神,十分不愿意的给人端茶递水,白眼瞥瞥江瑚。
也不愧是个少年人,干这种伺候人的事都磨不平少年骨子里的幼稚硬气。
没法子,哪家穷苦不是这么活过来的……
“小关,去捡几个馍馍给这小兄弟。”老板发话了,却坐在椅子上没动。
原来是个懒汉,懒的只会吩咐小的做事,装阔老板的。
那叫小关的半大小子咬着后槽牙去拿馍馍,整整五个馍馍包在油纸里扔给江瑚,也不怕把自己家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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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赔光了拉到,小爷我还不想伺候了。
老板目光怒瞪,当然是嫌弃小关给多了,但给都给了,也不能要回去,想想就算了。
江瑚点头哈腰的谢着,退到了野店外面,坐在树下啃馒头。
这时候,从林外来了一老一小,老的六十多岁,些许驼背,长衫下摆些许破烂,身上背着布半罩的单弦儿琴。
而小的也就十来岁,短衣长裤,背着大包袱,看上去疲累极了,每走一步似乎都像针在扎他的脚,摇摇晃晃。
江湖艺人,走到哪里就在那里歇脚,人多,自然要唱一段讨口饭吃。
开场白简直和江瑚如出一辙,老的大声道:“给店老板问好了,给诸位客官问好了,吉祥如意,花开富贵……”
“今儿个我老少行路至此,囊中羞涩,老板您好心,借您的地方讨口茶润润喉,给诸位说段新书,唱段曲儿听听,讨口饭吃,再将这书曲与大家伙儿细分细分。”
小关拿来一壶茶给一老一小,这就开场了。
“话说,南方临海之地有一城,城名天邃……三年前叛军突起,屠城劫掠,无恶不作……”
“而今,帝国陛下派遣蝴蝶公主,前往南方平叛剿寇……”
故事说到这里,那小的搭了一句:“爷爷,蝴蝶公主是谁呀?”
老的接着道:“要说这蝴蝶公主,想必诸位早有耳闻,其名赫赫,带兵如神……但定不知其详。”老的话毕不喝茶,就等人请问了。
可店里没人问,所有人只管听。
没人问,那小的只能又搭腔帮调:“爷爷,您怎么不说了,我还想知道蝴蝶公主漂不漂亮呢,她是不是像蝴蝶一样漂亮,要不然怎么叫蝴蝶公主呢?”
老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位蝴蝶公主漂不漂亮,老夫也没亲眼见过,怎么会知道。”
“不过据说,行兵之时,蝴蝶公主身着彩蝶扑花铠,头戴团花明光盔,面覆枯叶分铁具,是谁也没有见过其真容真貌。而要说起蝴蝶公主的脾性,老夫倒是略有耳闻。”
“那您还不快说,就知道卖关子,大家还等着听呢。”小的有点怒了,却还是在帮腔。
老的直入正题,道:“要说蝴蝶公主其人,就不得不说起一月前,断南屏山中剿灭叛军一战,蝴蝶公主主帅,南岳侯副帅,率领帝国南方军一万,其阵势可谓是……一日一夜间,帝国军大胜,却因骑兵主将疏忽,令六百叛军溜逃,蝴蝶公主一怒之下,下令立斩骑兵主将与一干人等,命南岳侯率两千骑追击六百叛军……可想而知,蝴蝶公主绝不是温柔淑女。”
“行军打仗,延误战机本就是死罪,蝴蝶公主下令砍了骑兵主将又如何,要是我,我也把那主将给砍了。”小的又插口。
老的摇头,继续道:“话虽如此,但就在战后,大军为追击叛军残余,蝴蝶公主不愿被俘虏拖累,竟又下令斩杀两千叛军俘虏,可见这位公主殿下脾性如何!”
小的又搭腔,惊道:“屠杀两千俘虏,那可是俘虏呀,不是都投降了的人么?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是杀人如麻的人呢!”
老的也接着说:“若诸位还有所猜疑,之后发生一件事,更可说明蝴蝶公主的手辣心狠,但也可说明蝴蝶公主之伟略将才,大有帝国陛下当年之风采!”
“就在战后三日,大军休整末尾,追击六百逃窜叛军的南岳侯大败而归,去时两千骑,归时不过五百余人……因此,蝴蝶公主所在中军大营召开秘密会议,事后蝴蝶公主竟以南岳侯重伤牺牲,四军主将悲怆追随而去,五百败骑谢罪自戕之由宣告全军,导致军中险些哗变……嘿嘿,至于那日中军大营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人能知啊!”
最后这话说的实在引人遐想,帝国蝴蝶公主心狠手辣,因误战机斩杀骑兵主将,又下令屠杀两千叛军俘虏,最后军中密谈,副帅,四军主将,与五百败骑都在中军大营身死。这其中要说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傻子都不信!
可是,蝴蝶公主这般的人,最受皇帝陛下宠爱的公主,会在当时那种情况愚到做蠢事?
老的接着说书:“可诸位猜怎么着,军中惶惶不安,将起哗变之际,蝴蝶公主便以铁血手腕压下军中了非议,更在班师路上,用上了杀鸡儆猴之计,立斩三百余传播谣言兵卒,镇压军中异声。否则,仅凭公主殿下在南方军中无威无望,如何率领一万大军平安回返……”
“但大家想,何等样的人,方才能做出如此决断?!”
说到这里,老的一杯茶饮尽,叹道:“想当年,帝国剑皇陛下登基之时,万众不服,八方兵起,逼宫叛乱,陛下虽有东境安日王之助,但剑皇陛下能稳坐帝位,却也是倚仗手中铁剑,与铁血手腕杀出来的。帝国英丰一百年,北方平乱一战,陛下号称千古一帝,武道一跃至圣入神,杀平叛军,此后自封剑皇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