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着空灵的风,掠过亘古不变的树木,沿着那镀金牢笼般的高墙向上,飞向他们的秘密庇护所——一个小小的洞穴,躲开了永恒那冰冷的火焰,也避开了其奴仆们窥探的目光。
“我再也受不了了,”达茜在他们安全进入洞穴后说道,“我们是时候逃跑了。我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努维亚斯叹了口气,“那今晚我们就行动。但我们必须小心。你知道他有多大能耐。要是他哪怕有一点怀疑……”
达茜打了个寒战,“我很清楚其中的风险。要是等到孩子出生,我们就永远别想离开这儿了。”她皱了下眉头,然后打了个响指,一股强劲的气流直扑向努维亚斯的脸,“杜根怎么办?”
“杜根不像我们能飞,”努维亚斯说,“他只会拖我们的后腿。”
“是呀,但他可能会同情我们的处境。要是他能帮忙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努维亚斯用手摸着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这值得考虑一下。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有着极大的不安分。要是在这鬼地方有人能帮我们,那就是他了。我去和他谈谈——看看他对这个想法是否接受。在那之前,也许你该在这儿等着,免得那些永恒者起疑心。我去去就回。”
努维亚斯从庇护所飞下来,朝着村子飞去。那村子是他们已经生活了漫长三年的家。昂迪特站在村子中央,与其说是个巨怪,倒更像一尊雕像。她的目光追随着他走上小路,他不禁感到后脖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根坐在一块岩架上,脸埋在达茜给他的一本书里。那些书讲述的是他永远也见不到的远方的人和地方。努维亚斯大步朝他走去——却停了下来,因为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们得谈谈。”塔尔帕从阴影中走出来说道。
“不能等会儿再说吗?”他说,“我得和杜根谈谈。”
“不能等,”塔尔帕说,“跟我来。”
他跟在这个格布林身后飘了过去,心中涌起一股恼怒。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难喝的补药要硬灌给达茜?还是又要拿些没人想听的建议来浪费他的时间?
她领着他穿过村子来到她的小屋,然后把他让进屋里。
“你就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努维亚斯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你想剥夺你孩子的记忆,这就已经够糟的了。现在你还想腐蚀年轻杜根的思想?这我可不能容忍。”
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了。
加里恩回到现实世界,怀里抱着一堆挣扎着的阿尔韦塞。片刻之后,努伊尔的眼睛也猛地睁开了。她慢慢地靠在他身上,身子一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
“一个相当令人不安的梦,”加里恩说,“我怀疑那天努维亚斯没能从塔尔帕的小屋走出来。”
“塔尔帕的小屋?”她皱着眉头看向他,“也许这次我们做的梦不太一样。”
“你梦到什么了?”
她歪着头看着他,“我梦到自己是努维亚斯的伴侣,达茜。他们正准备逃离永恒之殿。她等着他来接她,可他一直没来。等她从藏身之处下来时,发现努维亚斯在一场可怕的意外中丧生了。达茜伤心欲绝,不久后就在分娩时死去了。那真是……”她打了个哆嗦,“太悲惨了。”
现在轮到他皱眉了,“我想这证实了我的怀疑。在我的梦里,我就是努维亚斯。而且他的死绝非意外,是那些永恒者杀了他。”
“你确定努维亚斯和达茜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们以前也做过不少虚幻的梦……”她冲他会意地一笑。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些梦,那些梦通常结局都美好得多。
“这次不一样,”他说,“感觉太真实了。萨斯基娅的神谕魔法影响我们有一阵子了,所以我们能梦到真实发生过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可不喜欢这样,”她说,“要是他们能对努维亚斯下手,也很容易对您这么做。要是他们伤害您,我就……”她发出一声嘶嘶声,“哼,这么说吧,咱们倒要看看这些永恒者把内脏翻到外面后,还能永恒多久。”
“冷静点,我的宝贝,”他说,“在我们的交通工具到来之前,我们走不了。咱们先别急着和主人们树敌,除非他们给我们理由。”
“他们已经给我足够的理由了,”努伊尔说,“我发誓,要是我再得喝塔尔帕那些所谓的药……”
加里恩同情地笑了笑。他轻轻把手放在努伊尔的肚子上,觉得好像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但那可能只是他的想象。现在还太早了——她也还没显怀呢。
他手上感觉到的那点动静变成了一阵咕噜声。
“哦,该死,”努伊尔说。她差点把他从睡袋里甩出去,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门。看到她弯下腰,他赶忙冲过去,在她对着附近的灌木丛呕吐时,帮她把头发撩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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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植物会很喜欢这肥料的,”加里恩说。
她呻吟着说:“我还以为,作为一名治疗者,我或许能躲过孕期呕吐呢。可这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的治愈魔法都没什么效果。”
“你这情况不是病,”加里恩说,“别人跟我说这是完全正常的。”
努伊尔皱着眉头抬头看他,然后脸色变得煞白,又对着灌木丛吐了一次,“真希望我能让你也尝尝这‘正常’的滋味。”她转过身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也许我可以哦。”
他赶忙往后退,摊开双手表示投降,“没必要这样吧。可怜可怜你这痴心的伴侣——”
她的嘴唇贴上他的,一股恶心的味道在他舌头上蔓延开来。他口腔内部是他身体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怎么被在他体内扎根的共生体大幅改变的部位之一。他的味觉基本还和以前一样。不过,他对毒药免疫,所以尽管这味道像死神之吻,他倒也不会真的因此送命。
“哦,天哪,这——呃!”他喘着气说。
“现在我突然感觉好多了,”她说。
他们朝着小溪里常去洗澡的水潭走去——结果却匆忙退了回来,因为他们发现流浪狗和几个雌性巨怪已经占了那水潭。在那些翻腾的身体、挥舞的爪子和愤怒的牙齿间,他认出了天空巨怪女王瓦斯克。水潭被染成了深红色,从那些雌性巨怪发出的声音判断,她们还挺喜欢这样的。最近,加里恩对巨怪的交配习性了解得比他想知道的还多。萨斯基娅可比她们含蓄多了。
“我真想知道萨斯基娅对她昔日伴侣的癖好有什么看法,”他们在上游另一个水潭安顿下来时,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她知道流浪狗在其他雌性巨怪中很受欢迎,”努伊尔说,“我不敢说她赞同,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
加里恩看着自己的伴侣,很惊讶那恶魔居然会跟她透露这类事。不过话说回来,努伊尔是个治疗者。她可能从病人身上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事,只是从来没跟他说过罢了。
回到村子后,他们遇到了永恒者塔尔帕,这个格布林。遇到她是他们在这个地方遇到的诸多意外之一。塔尔帕和古老传说中描述的那些可怕的格布林不太一样。她……要矮得多。但从她的举止能看出,她可绝非无害之人。
塔尔帕上下打量了努伊尔一番,然后宣布:“你这是孕期不适。”
“我们不这么叫,但确实是,”努伊尔说。
“我这儿正好有个适合你的东西,”塔尔帕说着,举起一碗蠕动着的黄色幼虫,“一种天然的补药。”
努伊尔盯着那碗看了好一会儿,加里恩能看出来她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哦,见鬼去吧。我是说……谢谢你,塔尔帕。但不用了,谢谢。”
“吃了,”塔尔帕坚持道,“吃了。这滑溜虫对你们未出生的孩子有好处。”
努伊尔生气了,“我觉得我们比你更清楚什么对我们自己的孩子好。”
“哦,你这么认为,嗯?”塔尔帕说,“那我问你,你还有多久生孩子?”
“再过九个季节,我们就能迎接她来到这个世界了,”努伊尔说。
一想到那一天,加里恩心里就涌起一阵既紧张又期待的感觉。幼崽对于阿尔瓦里来说也许不像对于永恒者那么稀罕,但依然很珍贵。尤其是现在他们族人所剩无几,就更显珍贵了。
“在永恒之殿可没有季节一说,”塔尔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