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恩转身面对这个新来的家伙：那是一个肤色黝黑的身影，和精灵或德伦加尔一样高，但长着矮人的小耳朵和胡须。是个人类。

流浪狗歪着头说：“可不只是走，还能爬，能飞呢。”

始祖的目光紧盯着巨怪，“我醒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年轻的杜根。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能在外面活下来，我挺惊讶的。我可不是轻易会惊讶的人。但我真的必须坚持让你留下。”

他抬起手，加里恩感觉到空气中熟悉的魔法聚集感。营地周围的地面上突然蹿出许多黑色的根茎。

加里恩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个人类……这个永恒者……也是个生手魔法师？

克松罗斯又抬起另一只手，一团黑云在头顶盘旋，其中蕴含着未释放的能量，噼里啪啦作响。成群的有翼生物从洞穴壁上蜂拥而下。篝火猛地蹿起，咆哮着形成一根巨大的热与光的火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是像萨斯基娅那样的恶魔吗？这是加里恩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但就连萨斯基娅也没有掌握多个世界种子的魔法呀，不是吗？

不管这个永恒者到底是什么，他的部分魔法是可以被克制的。加里恩察觉到精元之力正流入那一圈根茎形成的围栏中，而作为萨斯基娅的眷属，他能施展的精元之力比这要多。

加里恩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周围混乱的场面，集中精力去改变他力所能及的那一小点状况。有一个法术他曾多次使用，就是在和努伊尔切磋、被她的束缚根茎困住时，用来让那些根茎陷入沉睡的。今天他就施展了这个法术。

随着他的魔法向敌人的魔法冲击过去，他的眼眶后压力渐增。接着，伴随着一阵低语和轻柔的叹息，那圈扭动的根茎耷拉下来，渐渐平息了。

始祖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加里恩。精元之力在这位永恒者的指尖汇聚。加里恩不知道这个法术会以何种形式呈现，但他知道这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努伊尔站到了他们中间，张开双臂。

努伊尔，别！你这是要……？

始祖猛地一甩手，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法术。

当然了。克松罗斯不想伤害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努伊尔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并且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他。不过她做的可不止这些。努伊尔一直在为自己的法术汲取精元之力：无疑是某种血魔法。

始祖站在那儿，不为她的魔法所动，他的血液依旧正常流动，骨头没断，肌肤也毫无损伤。

加里恩没等着看敌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在生命种子的魔法方面，他或许能与这位永恒者抗衡，但他很清楚，面对眼前这般强大且全面的力量展示，他们谁都撑不了太久。他一把抓住努伊尔的手，冲出营地，大喊着让伊萨尼乌斯和巨怪们也照做。

有些巨怪没理会他的呼喊，而是亮出爪子，端起弩弓，朝着始祖攻去。他说不清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结果来得又快又惨烈。加里恩回头瞥了一眼，看到那些烧焦、撕裂的尸体轰然倒地，不禁皱起了眉头。没有惨叫，也没有怒吼，只有风暴在聚集，死亡转瞬即至。

加里恩拼尽全力唤醒了森林里的树木，驱使它们去对抗始祖以及任何追来的人。树木伸出贪婪的枝条，缠向始祖，将他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他和努伊尔施展了疾行法术，短期内速度得到极大提升。巨怪们四肢着地奔跑时能跟上步伐，不过灌木丛多少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伊萨尼乌斯高高站在流浪狗的肩膀上，稳稳地保持着平衡，偶尔还会跃起、俯身避开横生的树枝。

快到通往永恒之殿外的隧道时，加里恩心里一阵轻松。可一看到在那儿等着他们的三个永恒者，那股轻松劲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边站着格布林族的塔尔帕和矮人布尔诺尔德。中间则是体型庞大、犹如巨石的巨怪昂迪特。

小主，

“我们给你们提供了庇护之所，你们就这么报答我们的恩情？”昂迪特的声音如同滚动的巨石，她转向伊萨尼乌斯，“你。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背叛我们？”

“这不是背叛！”伊萨尼乌斯轻巧地从流浪狗背上下来，说道，“我只是想离开，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要是你觉得这是背叛，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昂迪特发出一阵低沉的叹息，“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或许还能答应。但你居然想把我们刚迎来的这个孩子从我们身边偷走。”她贪婪地看着努伊尔，“这我们可不能容忍。”

努伊尔双手护住肚子，抬头怒视着巨怪，“去你妈的，哪怕到世界树的尽头！我们的孩子不属于你们，我可不会让她被一帮住在该死洞穴里的老古董养大！”

昂迪特没理会她，而是朝流浪狗露出一个近乎歉意的微笑，“克松罗斯也要求你留下。我不清楚为什么。”

流浪狗朝这个高大的巨怪走去，用带爪子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一下。她被他这么一摸，不禁颤抖起来，嘴唇微微张开。

然后，流浪狗用额头猛撞向她的脸。

昂迪特向后踉跄了几步。在她两侧，塔尔帕和布尔诺尔德立刻行动起来。塔尔帕瞬间化作一阵由无数小拳小脚组成的旋风，眨眼间就把一个巨怪打得趴在了地上。布尔诺尔德举起一根长长的金属管，对准了加里恩。空中出现一道红色的光线，穿过加里恩的胸膛，他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震耳欲聋的一声爆响撕裂空气之时，他往旁边一跃。他身后的树摇晃起来，树叶纷纷落下。树干上被轰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在他旁边，伊萨尼乌斯向前跃起，一脚踢向塔尔帕的喉咙。她用双手挡开，两人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拳脚交锋，两人的动作快得加里恩几乎都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流浪狗、瓦斯克女王和其他几个巨怪则用爪子猛攻昂迪特，鲜血溅到了洞穴的墙壁上。加里恩分不清这血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通过地图，加里恩看到始祖已经挣脱了被唤醒的树木，正迅速逼近。再过几百下心跳的时间，他就要追上来了。这事必须得有个了结。

加里恩汲取了萨斯基娅赋予他的大量精元之力，准备施展一个法术，这个法术能够——

他皱起眉头，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他们的三个敌人都躺在地上，抽搐着。他们的脸正慢慢变得青紫。努伊尔站在他身边，满脸怒容，正将她血魔法的全部威力都施展出来对付敌人。

“我们走，”她说，“谁敢拦我们，我就把你们像气球一样弄爆。”她看了一眼伊萨尼乌斯和巨怪们，他们正像看着一群愤怒的沼泽蝰蛇似的看着她，“哼，别光站在那儿啊。快走！”

一时兴起，加里恩从矮人抽搐的手指间夺过那根长管武器。萨斯基娅肯定会想看看这个的。他们走进隧道时，他听到那三个永恒者在呻吟、喘气、干呕，因为努伊尔解除了对他们身体的魔法控制。

“提醒我，千万别惹她发火，”瓦斯克女王小声对流浪狗说。

“可不想被生气的斯奎希压扁，”流浪狗边点头边说道。

他们沿着隧道飞奔，来到一块宽阔的岩石平台上。从这儿下去，几乎是垂直通往树木繁茂的山谷。他用法术召唤出藤蔓，供自己、努伊尔和伊萨尼乌斯攀爬下去，而巨怪们则依靠自己的爪子和天生的攀爬能力往下走。

一进入树林的掩护，他们便沿着陡坡下到山谷边缘，眺望广阔的天空。在那儿，他们扎营等候萨斯基娅的龙到来。

然而，最先抵达他们这儿的却是另一群截然不同的龙。

加里恩被一个巨怪哨兵的警报声惊醒。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黑影，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他问道。

“还没，但迟早会发现的，”瓦斯克女王说，“巨怪可不容易藏起来。”

“那怎么办？我们没法和他们战斗。我们能及时赶回隧道吗？”

努伊尔在他身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没可能。而且就算能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不，我得冒这个险了。”

她张开双臂。短短几下心跳的时间里，手臂伸展变形，化作了红金色的翅膀。她的身体拉长、变大，直到一头巨大的龙的身形笼罩在他们上方。

“天哪，你都干了什么呀？”他小声说道。但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了拯救所有人的性命，她做了她必须做的事。即便这会让他们付出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加里恩和其他同伴紧紧趴在努伊尔布满鳞片的背上，她朝着世界树的树干俯冲下去，他们拼命抓牢，生怕掉下去。在高空之上，那群龙涌进了山谷。意识到他们没有追来，加里恩心里一阵轻松。但一想到这意味着什么，那股轻松又变成了一阵恐惧的刺痛。

骑在那些龙背上的“天选者”们所追寻的战利品可比他、努伊尔或者任何一个巨怪都要珍贵得多。他们在寻找永恒者。他们在寻找始祖。

阿贝利翁会将始祖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