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桌突然起身交作业，九月慌忙把笔记本合上。橡皮擦滚到过道里，她弯腰去捡时，视线正好撞见北北挽起的裤脚。深蓝色校服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上面沾着两点墨迹，像雪地里落了两只乌鸦。

“九月？”北北转过身来的瞬间，九月已经把头埋进臂弯。脸颊贴着冰凉的课桌，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后颈停留了五秒——这是今早第三次偷看被现场抓获。

小主，

教室后门传来嬉闹声，几个女生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九月听见北北的椅子在地面拖出短促的声响，接着是书包拉链被猛地扯开的声音。上周的谣言就是从这群人里传开的，她们说北北月考时把小抄写在橡皮上，说她的成绩都是靠作弊来的。

“她考试时连草稿纸都没带！”九月还记得自己喊出这句话时，右手正死死攥着北北借给她的铅笔。那天，北北回头望过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比她折过的所有星星都要完美。

水房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九月把玻璃瓶浸在冷水里，103颗星星立刻泛起粼粼波光。最底下那颗浅紫色的她始终不敢打开，里面藏着月考那天偷拍的北北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融化成一滴蜜，圆珠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要锁门了哦。”宿管阿姨的手电筒光扫过走廊，九月慌忙擦掉镜子上的水雾。方才她用食指画的那朵向日葵已经模糊了，就像北北校服胸口那枚洗得发白的刺绣图案。上周大扫除时，九月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也喜欢向日葵？”

“我妈妈绣的。”北北正在擦窗台，逆光中她的耳垂透出珊瑚色，“她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转，可是……”抹布掉进水桶溅起水花，后半句话融在四月的风里。

此刻月光正沿着床梯慢慢爬上上铺，九月数着对面床的呼吸声，把玻璃瓶塞进枕头底下。第103颗星星里是她新写的句子：“今天你弯腰系鞋带时，我看见你后颈有颗小痣，像星空图里被遗忘的星子。”

晨读课代表开始发卷子时，九月终于鼓起勇气把历史笔记往前推了半寸。北北拆开便签的窸窣声在她耳中放大成惊雷，粉笔灰在光束里沉沉浮浮，落在她发烫的耳尖上。当冰凉的指尖突然触到后颈时，九月几乎要跳起来。

“你这里，”北北的声音带着晨雾的凉意，“沾了蒲公英。”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蹭过皮肤时像蝴蝶振翅。九月盯着课本上北宋官制图，突然想起那颗浅紫色星星里的秘密——照片背面她写了半句诗，此刻正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愿我如星君如月……”

（四）

高二开学那天暴雨倾盆，九月抱着书包站在分班表前，水珠顺着刘海滴在“文科（7）班”的名单上。九月的名字下面洇开一小片水痕，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

“要迟到了哦。”北北晃了晃手中的透明雨伞，伞骨上还挂着水钻似的雨滴。九月盯着她白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的四叶草胸针。这是去年寒假英语补习时，九月自己悄悄塞进她书包的，此刻正在北北的领口闪着微光。

教室弥漫着油墨味的潮湿空气。九月的指尖抚过课桌边缘，在排那个绑着浅绿丝带的椅背上停留片刻。当北北抱着教材走进来时，她迅速转身假装整理书包，心跳声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里。

“可以坐你后面吗？”北北的声音混着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上次月考你的历史笔记超厉害，能借我参考吗？”九月感觉有蝴蝶在胃里扑扇翅膀，低头时看见自己帆布鞋上沾着泥点，突然庆幸今早把新买的白色板鞋收到了鞋盒里。

岁月静好，北北也是选择文科的。可是她上学期告诉九月要选择理科呢!这温柔的“小骗子”。这下好了，九月和北北又是一个班，这学期两人的关系会更进一步，没准能从普通朋友变成好朋友呢!。

（五）

北北生日的前一个周六晚，九月在礼品店犹豫了整整四十分钟。毛绒熊玩偶戴着红色围巾对她微笑，标价牌上的数字让她想起外婆与昨晚的对话：“在学校不要乱花钱了”。玻璃橱窗映出她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指尖在钥匙扣和小熊之间来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