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伊贺修却摆了摆手道:“这个稍后有的是机会,先不着急动手,老夫还想和你再多聊几句。说实话,老夫虽然不认可你这个东岛第一高手的名头,但是对于你小子的运气,可是让老夫格外眼红。”
“哦?”柳生一鸿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问道:“伊贺兄此话怎讲?”
“呵呵,”伊贺修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虚眯着眼睛缓缓道:“你这一生共有两名弟子,其中大弟子柳生正平乃是你的亲侄子,当年人送外号素面郎君。三十多年前,老夫曾与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他有过一场坐而论道,彼时令徒虽然年轻,但对于武道一途的见解却是独辟蹊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开我多年之茅塞。本以为他会是有望登顶武道的不世天才,却不想后来却听闻他遭遇重创,落了个全身残废的下场。老夫这些年闭门造车,每念及此,替他感到惋惜之余,也不禁有些疑惑,凭他在武道一途上的出尘造诣,不过是全身残废,为何便从此一蹶不振?”
伊贺修这一番话似乎是发自肺腑的陈年感怀,说到动容处不禁微微盍上双目,不住地扼腕叹息。
“天妒英才,小徒命中注定有此劫数,在下对此何尝不是耿耿于怀。”柳生一鸿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像是一汪被投入石子的湖水,溅起了阵阵涟漪。
柳生正平早年的确是拜在他的门下,可他扪心自问,除了将这位自家侄儿领上修武的道路之外,其他的他可几乎什么都没做,甚至因为自己也一度处于修为停滞的瓶颈期,对这名碍于血缘亲情才不得不收下的挂名弟子更是少有问津,再加上柳生正平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叔侄俩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师徒名分之外,平日里就连沟通也是极少的。
所以当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全身经脉俱断后每日只能躺在床上虚度余生的徒儿,居然会主动请求自己再收下一名弟子,那一刻,他才知道,哪怕他从未履行过一位师父该尽的教导义务,但在自己这位徒儿的心中,他依旧是一位完美的师父。所以,柳生一鸿又收了一名弟子,只是这一次,他决定要做一个真真正正能够配上徒弟对自己的敬重的好师父。
伊贺修渐渐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看台上的那位号称三刀太岁的年轻武者,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他不住地摇头道:“想不到大弟子出事后,居然又给你收了一位小弟子,而且又是一个天纵奇才的家伙,这可当真是羡煞了老夫。实不相瞒,其实老夫当年与你这位小弟子也曾有过一段缘,只可惜是有缘无分,终究没能作成师徒,却被你给捡了个便宜。唉,此事实乃老夫平生第一憾事!”
“哦?我这小徒伊贺兄居然也识得?”柳生一鸿佯装惊讶道:“此子乃是我当年从中原带回……”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伊贺修却冷笑着打断他道:“你无需在老夫面前玩弄这一套,莫非要老夫当面点破他的身份不成?”
两侧的看台上,伊贺子苏与葛三青闻听此言俱是浑身一震,只不过前者面色迅速暗沉,后者则略显得有些激动,根本没留意到前者的目光已经悄悄盯向了他。
擂台上的伊贺修自顾自继续道:“老夫不过是羡慕你一生收了两名好徒弟,眼红之余有些感慨罢了。可笑老夫耄耋之年,空有一身道行,却连个能继承衣钵的人都没有,唯一一个老夫看得上眼的,也只追随了老夫短短三年。唉,老夫每念及此,当真是心痛如绞啊!”
柳生一鸿听他说到这里,不禁对眼前的老人生出几分同情。他作为一名武术宗师,尤其是在和葛三青建立了深厚的师徒情谊之后,便慢慢悟出一个极其通俗易懂的浅显道理。自身道行再高,可如果没有一位可以传承一生所学的弟子,一旦自己身死道消,百年之后又有谁还会记得自己?
终于,台下观众对两人的闲聊对峙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催促他们赶紧开打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
伊贺修深吸了一口气,冲柳生一鸿道:“憋闷多年的郁气总算是一吐为快,也罢,那就让老夫见识见识吧,你这位东岛第一高手,希望不要让老夫太过无聊才好。”
柳生一鸿欣然同意,他抽出腰间长刀,却并未抢攻,只是凝神戒备。他的焚云刀法已经修炼到了第十重境界,修为更是高达通窍境二重,乃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高级武者,只不过面对那位成名比他还要早上二十年的天火雷神却依旧没有胜算,如果不是老人痴迷武学,成名后不常在外走动,这东岛第一的虚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可即便明知不敌,柳生一鸿还是决意要与他全力一战,毕竟能与真正的高手过招,是每一名武术宗师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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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焚云刀法向来以其如洪水猛兽般的连绵攻势而称雄东岛,在与人对决时尤其重视先手抢攻,所谓一刀先则刀刀先,刀刀先则势不颓。而柳生一鸿之所以没有采取这种一贯的作战方式,那是因为他深知伊贺修并未寻常武夫,再加上伊贺家的天雷地火刀乃是以其精妙无双的控刀术闻名北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成是焚云刀法的克星,不过这也只是相应而言,就好比拳脚功夫中的刚柔相克之理,有人说一力降十会,又有人说四两拨千斤,但究竟是刚能克柔还是以柔制刚,说到底还是要看哪一方的拳脚造诣更高。
伊贺修身为武道前辈,并没有要令这位如今在东岛上声名直追自己的后辈难堪之意,只不过当瞧见他弃腰间所配长刀不用,而是从袖管中取出那柄只有正常武刀一半长度的朴实短刀之时,饶是柳生一鸿心性再好脸上也还是有怒意一闪而逝。
伊贺修对此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挥舞着手中短刀与柳生一鸿近身攻伐起来,两人挥刀和格挡的速度几乎快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于落在台下观众的眼里,只对二人之间不停迸裂四溅的金黄火花感到眼花缭乱,却根本无法看清他们各自的挥刀轨迹。
不过盏茶功夫,两人已经对拼了不下百招,可二人脚下却都没挪步。至此,绝大部分观战者也都明白了过来,台上这两位武道宗师似乎只打算在刀法招式上分出胜负,双方很是默契地都没有注入一丝一毫的力道,否则在两位通窍境武者的这般猛烈对攻之下,小小一个擂台还真不够他们施展。
两百招后,柳生一鸿便开始逐渐落入下风。虽然他自信自己的每挥出一刀的速度并不比伊贺修慢上多少,但奈何伊贺修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借力换招,活脱脱就像是长在他手臂上一样运转自如,柳生一鸿甚至怀疑连手臂都无法完成那样精妙的换招动作。
三百招后,柳生一鸿浑身上下已经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他不由有些懊恼,先前看见伊贺修弃长刀而用短刀,还以为是他对自己的蔑视,可三百招抗下来之后他才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似这种只较刀法不拼力道的竞技,用短刀的可比用长刀的要占便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