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才将蕙兰放下,高声下令道:“即刻前往醉心殿……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纵火行凶!”
说罢,他牵起蕙兰的手,见她仍一脸茫然,便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怎还不明白?纵火杀人……何必对一个麻风病人赶尽杀绝?”
如醍醐灌顶,蕙兰即刻恍悟,“是啊,从我黄昏发病,至深夜云水阁火灾,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连环阴谋。
若真是无药可医的麻风病,即便侥存性命,也会容貌尽毁、四肢残缺,被逐出宫外。如此,我又能有何威胁呢?
凶手无需冒险放火,此乃多此一举。这只能说明,对方早知我非麻风病,却利用我‘妹妹’,利用我身上的斑点和疹子,制造麻风病的恐慌,迫使我离开醉心殿,而后趁机除掉我。”
蕙兰如此分析,幕后主谋是谁,她心中已有判断。
将近三更,醉心殿正殿烛火通明。蕙兰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之快回来。离开时,她曾绝望地认为末日降临,如今重回此地,心情已然放松,连手臂上的红斑都似变淡了。
思冰和思菱扶蕙兰坐在殿内软榻上,慕容复亦在上首紫檀夔龙纹靠椅落座,沉声道:“传容妃过来,传今晚当值太医,都到醉心殿……请皇后也来吧!”
一听皇上传容妃,蕙兰忍不住看他一眼。只见他胸有成竹,似对一切了如指掌。蕙兰微微一笑。
小主,
太医先来了。打头的仍是须发皆白的徐太医,让蕙兰吃惊的是,他身后竟跟着一脸端肃的温秋实。
自御花园一别,蕙兰已许久未见他,其间历经禁足,又逢今夜这场灾祸。
此刻见到他,蕙兰恍如隔世。仿佛她的人生已然割裂,而他,本应出现在前半生,却突然闯入她的后半生。
观其模样,温秋实虽清瘦许多,却也恢复了往日的俊雅。
徐太医见蕙兰端坐于殿中,便不再前行,面露惧色,口中嗫嚅似有言语,然见皇上凌厉目光,即刻低头,闭口不言。
慕容复亦未理睬,直接对温秋实道:“温太医,速来瞧瞧梅妃状况如何?高热不退,面身皆起疹子,徐太医疑为麻风,朕却不以为然!”
闻听麻风二字,温秋实稍作迟疑,仍快步走向蕙兰。
蕙兰心跳加速,自入宫后,此乃与温秋实首次近距离接触,深恐其察觉异样。
然温秋实低眉顺眼,并未看向蕙兰,只轻声道:“梅妃娘娘,微臣失礼了!”
其对蕙兰,虽不似在御花园时那般横眉冷对,但神情颇为疏离冷漠,似有淡淡怨恨。
思菱取帕覆于蕙兰手腕。温秋实不慌不忙,先诊脉,再细察蕙兰面部及手臂红斑疹子,而后起身,微蹙眉头,对思菱道:“带我看看婉妃娘娘近日所食之物……还有接触之物!”
思菱旋即带他前往,蕙兰思索温秋实之言,蓦地想到什么,朝他们背影喊道:“棉被,本宫今夜所盖两床棉被,皆为新物……”
约一盏茶时分,温秋实与思菱方回正殿,恭敬对皇上道:“皇上,微臣确定梅妃娘娘并非麻风,身上斑点疹子,乃因接触花粉及桃子绒毛等物所致……至于高热,乃风寒所致,已见轻,无甚大碍!”
“花粉?此时乃冬季?如何会触及此物?”慕容复诧异问道。
蕙兰一脸惊愕,诧异地看向温秋实。
温秋实嘴角略带讽刺地一笑:“梅妃娘娘所猜不错,床榻上的两床棉被,棉絮中掺有花粉和柳絮,表面还裹过桃子等物,绒毛附着于被面,再混入花粉,接触皮肤后会引发不适,进而起红斑和疹子……”
思菱也解释道:“娘娘发热后畏寒,便一直紧紧裹着棉被……这棉被,是今日落雪后,内务府派人送来的!”
蕙兰先是震惊,随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所谓的麻风病,不过是耸人听闻、制造混乱的手段罢了。
慕容复也觉得不可思议,愣了片刻后,冷笑道:“内务府送来的?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就因为这,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将梅妃视作麻风病,还要求把她送出宫!”
虽然皇上只是随口一说,徐太医却满脸愧色,战战兢兢地跪下,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恕罪,微臣糊涂……微臣的母亲曾患麻风病身亡……故而微臣一听到这三个字,便心有余悸。
又从荣妃娘娘处得知梅妃的妹妹……她们二人还有过接触,所以见到梅妃的症状,便乱了方寸,未能仔细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