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
蕙兰惊愕地看向门口,只见言若领着一位衣着朴素、面色蜡黄憔悴的宫女进入。
皇后字斟句酌地说道:“启禀皇上,此乃昔日欣嫔杜氏带入离宫的宫女杏雨,她可作证,昨日梅妃与张玉荣密谋加害臣妾……过来,将你昨日所闻一一禀报皇上。”
杏雨趴伏于地,神情惶恐不安。或许是在离宫待久了,她竟连规矩都遗忘了,直言道:“杜氏所居之屋,与关押张贵人的囚室仅一墙之隔。昨日,奴婢听到梅妃与张贵人交谈许久,张贵人甚至哭泣起来……期间,奴婢多次听到她们提及皇后娘娘……”
皇后适时打断她,带着挑衅的神色,得意洋洋地看着蕙兰:“梅妃,你口口声声说与张贵人谈论二皇子,为何又屡屡提及本宫?你还敢说本宫今日之遭遇与你毫无关系?”
看到杏雨被言若领进门的那一刻,蕙兰便懊悔惊惧交织,“昨日实在是疏忽了,只想着让侍卫守在外面,却忘了离宫亦是后宫的一部分,隔墙有耳,亦有危机潜藏。”
蕙兰清楚记得,张玉荣说“我会在临死前,为你们杀了皇后这个老妖婆”时,是下意识压低声音,凑近她身边才轻声说的。
“其他的话或许会被听到,但这句话杏雨绝对不可能听见。然而,这杏雨是言若亲自找来之人,说不定他们在路上就串好口供,专程等着诬陷我。张玉荣已不在人世,死无对证,若杏雨咬定曾亲耳听到我指使张玉荣暗杀皇后,那我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如此思来,蕙兰后背沁出细密冷汗,脸上却挂着得体笑容,不疾不徐地问杏雨:“你可有亲耳听到本宫指使张贵人,让她去杀皇后?”
刚才,杏雨找到言若,初,甚是害怕,内心惴惴不安。后思及是在帮助自家主子,便不再畏惧。但她亦知,该演戏时必须演戏。
杏雨惴惴抬头,或许是蕙兰目光太过清冷犀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才磕磕绊绊地答道:“没……并未听到,但奴婢听到张贵人……提及了皇后娘娘,也听到梅妃娘娘您说起皇后……”
这个实诚的回答,倒是出乎蕙兰意料。只见言若目光锐利地看向杏雨,杏雨却恍若未觉,再次低下头,并不与她对视。
皇后未曾留意,冷笑一声,反驳蕙兰道:“指使之法众多,梅妃如此聪慧,自不会愚笨到将此事放在明面上说……”
她说着,紧盯着那名叫杏雨的宫女,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杏雨,有皇上和本宫为你撑腰,不必害怕。既然你听到梅妃和张贵人谈论本宫,想必谈话内容也听了不少,不妨当着皇上和本宫的面,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她们究竟说了本宫什么?”
蕙兰后背的冷汗,瞬间又多出一层,“昨日我与张玉荣的谈话,不知杏雨究竟听去多少?而其中我说皇后的那些话,说她借刀杀人,说三皇子死后,她还密谋除掉二皇子,为她的大皇子铺路等等,虽皆是事实,但眼下并无证据。若是被杏雨说出来……背后诋毁造谣皇后,此罪名同样不轻。而且,如此言语,自然也会被认为是刻意挑起张玉荣对皇后的仇恨,变相教唆张玉荣暗杀皇后……”
蕙兰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攥起,掌心满是汗水,坚硬的护甲在手背划出一道口子,她却浑然不觉。
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蕙兰暗自咒骂自己,当时听到张玉荣的话,就应高度重视,告知她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诫她切勿轻举妄动。自己却未加在意,轻率地忽视了,以致如今身陷如此困境。
后宫争斗,生死相搏,当真容不得丝毫懈怠啊!
蕙兰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杏雨的那张嘴,不知它张开后,会吐出何种凶猛巨兽,将自己一口吞噬。
杏雨微颤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奴婢也就听到几句不甚清晰的……张贵人恳求梅妃娘娘善待二皇子,梅妃娘娘指责张贵人,说她何必如此,先前都已升至妃位,却要谋害三皇子,那么小的孩子,如何下得去手……
而后,张贵人便说,她是中了皇后娘娘的计……是皇后娘娘在她耳畔反复提及三皇子聪慧,皇上要立三皇子为太子,所以她才气愤不过……梅妃娘娘让张贵人莫将责任推至皇后娘娘身上,又问她可有随身之物,留给二皇子做个念想……
大致就是这些,张贵人声音高亢,听到的多些,梅妃娘娘声音柔和,听不真切!”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寂静中,言若几乎眦目欲裂,她指着杏雨,厉声道:“大胆杏雨,竟敢谎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杏雨一反刚才畏缩之态,而是坦然直视言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再说了,昨日并非奴婢一人听到梅妃和张贵人的谈话,杜氏也在,言若姑姑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竟然会这样。蕙兰万没想到,杏雨会如此行事。对她不利的话,她半句没提,说出的话,却皆对蕙兰有利。乃至,为将蕙兰完全撇清,竟捏造了一句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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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言若之反应,杏雨私下所言,分明是迎合皇后。却在其喜不自禁、毫无防备之际,突然改口,令皇后猝不及防。
张玉荣对皇后之控诉,蕙兰原拟寻一合适时机,婉转告知皇上。然,又觉自身与皇后宿怨甚深,由己说出,可信度不高,更似自己编排以诬陷皇后。
如今倒好,由局外人之口和盘托出。此杏雨,名义上乃皇后寻来之证人,实乃再合适不过之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