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终于赶在五月四日清晨抵达长安城下。
他从西北方而来,却没走最近的景曜门入城,而是绕到西侧人流相对偏少的延平门。
刘异在城外摊贩处买了顶斗笠戴上,跟着前面稀稀疏疏的入城乡民准备通过城门。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摁住。
刘异眯了眯眼睛,一记小擒拿千斤卸力摆脱后面的钳制,转身面对面使出搬拦捶,全力轰出去,直打对方面门。
“队长,是我。”
刘异的铁拳几乎贴着对方的鼻尖戛然而止。
他望着对面满脸虬髯的陌生人迟疑地问:
“你是……”
“队长,我,米童啊。”
“你怎么这副打扮?”
米童没有回答,左右观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他拉着刘异离开队伍,向南走出百丈,来到一处僻静的树荫下。
这里正是刘异拴马的地方。
米童小声问:
“队长你怎么回来了?你在藩镇只要不举兵谋反,皇帝拿你根本无可奈何。”
刘异听他话中有话,疑惑问道:
“你意思我回来是自投罗网?”
米童点头如捣蒜。
“如今长安城里对你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露头,肯定会被处死。你连那个城门都过不去,现在出城没人管,凡是进长安城的男子都要被各大城门兵挨个对比画像,我亲眼看到有个男子只不过身形跟你相似几分,就被城门郎生生拔了胡子以对照人像。”
“看来李忱是知道我要回来的。”
“他肯定知道啊,两天前皇帝用右枢密使刘行深,取代了小割割吐突士晔出任神策军左军中尉,用之前与小割割竞争过左军中尉的王元宥,替代马元贽成为新任神策军右军中尉,我和陈平被新任护军中尉强制休沐。右金吾卫中与你相熟的韦瑾、孔彪、孟堂、昆仑瓜,已被右金吾卫大将军张义潭禁足在仗院内,皇帝这还不放心,居然还派了左金吾卫的人去堵门。”
刘异脸色凝重,他知道李忱出手如此迅敏,谋划时间不会太短,老爹等于逼李忱提早动手了。
“我阿耶被关在哪?”
米童无奈摇头。
“我和陈平被强制休沐后,均发现住所外有暗探盯梢。前夜我们不约而同易容后翻坊墙逃出来,这两天一直在打探主公的下落,可我们认识的朝臣不多,根本打探不到。之前追随少主的铁杆朝臣,都被狗皇帝外放了,连白敏中都没能幸免。大野盟长安分部回元观,前几年朝廷清查京中道观时就搬走了,如今长安城中无人能帮我们啊。”
“我知道消息太晚了,如今即便知道老爹被关在哪里也来不及劫狱。”刘异安慰米童后询问,“你知道那死老头这次为何会被抓住吗?”
“各种传闻都有,有一个最离谱。”
“说说。”
“有人说主公一天夜里血洗了兴庆宫,不仅挑了国舅爷的筋,还剜了皇太后的心,皇太后的宠臣李帅被吓得半死逃出,他领着左金吾卫郑斗,带着一批弓弩手冲进兴庆宫抓住了主公。”
刘异气得想捶地,这条传闻看似离谱,可能最接近真相。
因为老爹确实有杀郑嫣的理由。
杀害李太和凶手的那幅肖像画是被他亲手毁掉的。
他知道不该留下那名画师活口,可他做不到杀害无辜。
刘异猜那名画师大概已经被老爹找到了。
以老爹的性格,肯定是要为李太和报仇。
“陈平呢?”刘异问。
“他去北边景曜门堵你了。”
刘异指指树边拴的白马,你骑它过去将陈平揪过来,等下咱们仨想办法一道进城。”
“好,我马上回。”
待米童骑马走远后,刘异望着他的背影无奈说道:
“这次是个死局,我就不带你们了。”
刘异独自离开树荫,在城根下跟小贩买了一把铁锹、三根火把和一块火石。
刘异扛着这些装备继续往南走,他绕道长安城南墙明德门外,继续往南。
走出两里进入一片树林。
密羯曾在这片树林里威胁过大理寺狱丞鲁强,说要将他两个孩子烧烤了吃。
刘异走到地上放置三块大石头的一棵枯树下。
他观察左右无人,搬开石头开始翻土。
刘异挖了一会,感觉铁锹碰触到硬物,便开始小心铲土。
片刻后地下露出一块铁板。
刘异掀开铁板,赫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当年他第一次进大理寺监牢时,张鼠、孙艳艳他们从巩县赶来日夜不停挖的入城密道。
刘异离开长安前担忧大部队离开后刘宅不安全,便将一批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了这个密道里。
他进入密道后,用火石点燃火把,然后沿着密道往前走。
刘异默默数着步子,数到一千二百步时他开始留心右侧。
又走出二十三步,通道右侧赫然出现一个仅能容纳三四个人站立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