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引秀愣住,片刻之后才笑了起来,“不是谁的主意,实在是四弟妹撞了邪,一早上哭闹不止,同往日全然不同。上元灯会人来人往,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混了进去,四弟妹定然是身子单薄,邪祟入体。”
话音刚落,那四五十岁的仙大娘子扶着腰走了出来,“四公子,万万不可,你这抱着的只怕是个恶鬼。”
恶鬼?
裴岸自嘲起来,“这府中出了三哥一个恶鬼还不够吗?如今我三媒六聘亲娶的夫人,也成了恶鬼。恐怕明日后日里,这府上二哥二嫂,都要变成恶鬼。”
“四弟,你——”
裴岸看向萧引秀,“堂堂公府,私设邢房,擅自对一个柔弱的内宅妇人用刑,看来萧家的姑娘们,胆子非比寻常。”
“四弟误会了。”
萧引秀几乎笑不出来,“哪里有私刑,只是驱邪要紧,若是伤了四弟妹,我定然亲赔不是。”
裴岸一席话,说得多难听,恐怕除了萧引秀,也就是她的姑母、裴岸的母亲萧氏听得懂。犹记得她刚入门时,裴岸也才十七八岁,自幼唤她表姐,也算关系亲厚。
谁料,自府上如今无人敢提的裴彻出事之后,裴岸中了进士,除了面上过得去,昔日表姐弟,如今叔嫂间,早生疏得不成样子。
裴岸对萧引秀的话语置之不理,他搂着怀里还在颤抖发冷的女人,疾步回房。
半途之中,宋观舟渐渐意识清明,她紧紧抓住裴岸衣领子,颤抖着声音说道,“裴岸,她们要驱邪,说是要抽筋拔骨才能把我身子里的鬼怪妖魔撵了出去。我很害怕,哭闹哀求都没有用,她们给我嘴里塞了布团,每隔半个时辰,拔我指甲一片,我心头十滴血,她拔一片,我并淌一滴血,拔到第十片,我想着十滴心头血淌了干净,那我也解脱了。”
她声音清冷,在这月夜中,带着绝望。
裴岸只能哄着她,“无碍,后续能再长出来。”
宋观舟轻笑起来,讥讽道,“第十片未拔,你走了进来,裴岸,宋观舟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折磨。她只是爱你,想独占你,同你花前月下,亲近相守,难道这也有错?”
裴岸嘶哑着嗓子应声,“世间不止情爱二字。”
宋观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是极是极,裴岸,今日之辱,我再不欠你半分。想来洞房之夜,你为了护我头发……忍痛折了缠住发丝的簪子,早已预示这段婚姻甚是不祥。罢了……裴岸……我放过你了。”
“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
一个夫人,还不是随意打骂贩卖的奴婢,在这府里却被人像死猪一样物理精神双重虐待,她还能奢望什么公道?
挣扎着说了这些话,宋观舟觉得还不够,伸出血迹斑斑的双手,幽幽抬到裴岸眼前,“从此这双手,再不能弹琴、书画、做女红,幸?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