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中天,时过午夜,那位东昌府知府黄历此刻在府邸之中,坐在桌前。
桌上别无他物,只有一盏孤灯,一卷书籍再加上一把佩剑。
他翻了翻桌上的那本《论语》,这是儒家的经典必读书目,自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那是非常重要的经典,宋初更是流传着大臣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的事迹,所以在宋朝,阅读《论语》的人,数量更是进行了空前的增长。
而黄历他作为一个真格的读书人,行圣人之教,习孔孟之道,如今他已经得到士兵回报,狄泉已将率领大部队前来东昌府,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守不住这座城了。
他太清楚了,在狄泉没有来之前,他就已经没有能力守住这东昌府的。
所以,他想要在城破之前,自己体面一下,一死以谢君上,杀身成仁,也仿效一下千百年来那些为国献身的仁人志士。
但是他强饮了几杯酒之后,依旧是狠不下心来去自刎,他毕竟是个纯粹的文人,他能够拼死带着军民守城,已经非常不易,让他自己把自己脖子给抹了,他确实有点做不到。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没有胆子,而是术业有专攻,他确实是不擅长这方面,保不齐一刀下去自己没死还得徒增痛苦。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本就守卫不严密的府邸,已经闯进来几个不速之客。
毕竟,东昌府的大部分兵马全部都被兵马督监“没羽箭”张清给带出去了,现在城内的兵马不多,基本上全部都给派上城墙守城了。
而这黄历的老家是陕州府,家人都是在老家,他一介书生,独居在府门院落里面,只几个仆人,甘守清贫,狄泉他们进城之后,轻松的摸到了他的府邸里,把几个仆人给打晕了看起来。
“砰砰砰!”
此时那黄历感到房门被人重重敲响,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敢来敲他的房门,还是这么用力的敲打,一般情况下,他的仆人都是在门外张嘴去问。
“来者何人!”
毕竟是在战时,黄历也很警惕。
“梁山泊主狄泉拜上东昌府知府黄历大人。”
门直接被推开,狄泉几人就站在外面,全副武装。
黄历看到了如此场面,不哭不闹,也不大叫喊人,而是哈哈大笑起来,转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人笑什么?”
狄泉问道。
“求仁得仁!你们既然来了,请既就刑,别无他求!”
黄历倒是丝毫不怕,说罢还把身上的衣物整理了一下,君子即便赴死,也要正冠冕,这是真正儒者的骨气。
“大人丝毫不惧,好风采,且先请坐,听我一言。”
狄泉直接走进了屋中,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要杀就杀,何必多言?士可杀不可辱,休要戏耍于我!”
那黄历正色道。
“黄历知府在官场素有清名,乃是东昌府父母官,在士林内为学也颇有名声,今日一见,命悬一线而色不变,谈笑自若,一心求死,确实是个坦荡儒者,我怎忍心杀你?”
狄泉知道,也许在后世,儒家思想被人觉得是一个落后的东西,但是他在真正见识到了古代的儒者之后,有了判断。
正如诸葛亮所言,儒者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公正,斥邪恶,既能恩泽当世,又能流芳后世。
而小人之儒则不同,只会雕虫小技,专攻笔墨文章,可谓是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
而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历代仁人志士都是受过儒者熏陶的,远的不说,就说宋朝,那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也是儒家思想浇灌出来的啊!
黄历听得狄泉这么说,也不由得叹息,“久闻阁下乃是昔日狄武襄公之后,乃是忠烈之家,为何背反朝廷?可惜,可叹!”
狄泉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开口道,“黄大人,如今你命在须臾,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你我吐露心中之事如何?”
黄历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便询问起来,“什么心事?”
“你首你的臣子之道,我反驳,看谁最后能够驳倒对方,如何?”